“好了，”铭拍拍她被钢铁趾爪磋磨到酸痛的肩膀，“带我看看你的试验田吧。”

相极其不满地哼了一声，却还是依言抬头踮脚，向那个熟悉的方向望了一望，只一眼就愣在原地。

“怎么了？”

相少有地来不及言语而只顾快步向前。终于两人在地块边缘停住脚步，原地抬起眼睛。

捕蝇草夹住铁线蕨的叶片，又被吸血藤绕了满身。原本东倒西歪的植物不约而同地伸长枝蔓，从四面八方向土地中央蜿蜒而去，张开各色叶片相互扭绞，汇成一片奇异的丛林。

漩涡中心十几支茎杆拔地而起，径直向上，一直延伸到约莫三层楼高的天空。末端宽阔绿叶层叠伸展，脉若鱼骨，摇曳于夜的河流。

“……这是天堂鸟，”相静了几秒才慢慢开口，一边蹲下身，伸手按了按潮润的土地。“变异株的生长速度惊人，只需要一场暴雨，就能从种子长到十米之高。”

“不需要额外的营养吗？”铭略显不解，话音未落便听嗵一声闷响，泛着荧光的白色圆球从植物顶端坠落，骨碌碌地打了一转，最终停在田地洼处，漆黑眼洞空无一物，直愣愣地朝向两人。

一只色彩斑斓的鹦鹉随之落地，抬起一只脚爪将骷髅举到眼前，顿了一顿，用大而厚的喙插入冠矢点撬掉顶骨，接着伸长舌头探入内部，取出一块脑享用起来。

两人一时陷入沉默，最终是铭开口打破僵局。

“我怎么觉得，”她的声音幽幽地飘过来，“这颗脑袋的义齿有点眼熟呢。”

“不知道啊，”相尴尬地挠挠头发，“会不会是你认错了？毕竟……”

“不会。这个型号的义齿上个月才测试完善，价格昂贵，仅仅成交过一单。”她的眼睛转过来，仿佛黑夜中飘着磷火，“如果这就是营养来源，你的小植物长得不好才怪。”

“老大我发誓我绝对没杀人，”相没等听完已经飞速抬手举过头顶，“我的试验田充其量就是个垃圾处理器啊不对应该是生产者和消费者的食物链轮回中心她们做掉谁就往野外一扔恰好扔到我田里我也管不住求求你明辨是非我就是个倒楣农妇……”

“挺好的。”铭冷不丁打断她的陈词。“用一条生命的终结换取万物生长，”她背着双手，不知道在思考什么，“而这条生命也曾经被千万人供养。不仅水源、食物和空气，穹顶内外就连生命都在完美循环。不是么？”

“哈哈，嗯。”相干巴巴地接话，“你可真……哲学又博爱。”

“当然了。”铭轻声一笑。“毕竟杀手的目标不是我。你说对不对？”

相浑身一震，延迟一拍，才慢慢抬眼注视那双眼睛。

一瞬间里她的半边面孔猝然被电光照亮，显得凌厉、坚决、不容置疑。

“对。”

这个字被炸响的惊雷盖过，随后淹没在充斥天地的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