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虞老五还是个练家子。
她凝神听着那人进了里间,约莫过一刻钟,贴身婢女离了房间,“咚咚”走远下楼。过了几息,淙淙琤琤的琴音从屋内倾泻而出,梦云婉转悦耳的歌声徐徐应和,怀玉暂时将心中不快抛之脑后。
曲毕,因两个房间相距还有些距离,陈浮确只能依稀听见几句细碎的对话。
“他娘的,这几日不知怎么回事,总觉得身后跟着尾巴,今日绕了好些远路才进到满春苑。”虞老五接连爆了好几句粗口。
“需要向北边知会一声吗?”
虞老五默了一阵:“不必,我会多加小心。”
……
接着传来窸窸窣窣脱衣的声音,陈浮确没兴趣继续偷听,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接下来他俩要做的事。
他尴尬侧目,不见谈怀玉身影,转眼却见她好像没有听见,仅是面无表情地静坐出神。
那边怀玉因闻到方才那个怪异的香味而皱眉,但是此香明显比楼外浓郁了些。
余光瞥见他坐回桌前,她没有细想,侧头用眼神询问:确认了身份?
陈浮确蘸了杯中茶水,借着还未完全昏暗的天色在桌上写道:两人暗探不假。
耳边隐隐传来细密的呻吟喘息,怀玉脸上表情瞬间挂不住,心里暗骂虞老五天刚黑就发情。尴尬朝门外抬了抬下巴:走?
他点头,先行起身。
因怀玉总觉着与贴身婢女有过一面之缘,她放心不下,于是掀开绣帘,蹑手蹑脚移至里屋窗边,将窗户虚虚撑开一道缝隙,恰见楼外黑暗之中,一位姑娘拿提着灯笼匆匆而过。
微黄的灯光映在婢女姣好的侧脸上,她果真有些熟悉。
怀玉皱眉放下窗户脑子急速回忆,加上怕某人久等不耐,一着急迎面撞上门帘,虽说动静不大,可那绣帘早在进里屋时就已经摇摇欲坠,加之猛地撞击,它直直垂了下去,就这么不偏不倚盖在她脑袋上。
她完完全全被挡住了视线。
奈何天黑,盖在头上的绣帘又重又长,还怕动静稍微大些撞到旁物,让虞老五察觉闲房有人,谈怀玉只得小幅度慌乱掀着。
“别急。”
听到熟悉的声音,她的心中稍微安稳了些。然后隔着绣帘见一个模糊高挑的身形向手中物轻轻吹了口气。
眼前霍然亮了起来。
谈怀玉这才发现盖在她头上的是块满是刺绣的红帘。
单单悬在门上,倒是块正正经经用来分隔中厅和里屋的绣帘;可此刻结结实实落在她的头上,怎么说都让人觉得像是盖了块喜帕。
虽说两人皆着男装,可如今这般情景也太像揭盖头了。
那边他也注意到了,身子稍滞,似乎低低笑了一声。
她心口猛地一缩,尴尬抓着绣帘,正巧这时陈浮确也手执两角往上揭开。
掀开头上红绣帘的那一瞬,谈怀玉对上一双含情脉脉的眸子。
炽热的眼神仿佛烫进她的心窝。
经过多次的试探,怀玉觉得他是有点喜欢她的。
只是她能观得他眉睫长短相间,窥得他瞳仁深浅分层,却全然不清楚他对自己的喜欢究竟是浓或淡,是重或轻。
也许是隔壁弥漫散开的情欲,也许是地点时间太过暧昧。陈浮确一瞬不眨地盯着谈怀玉,倒让她莫名生出几分怪异的羞赧。
她耳根微烫,有些不自在地撇开头看着置物台上的火折子散发幽黄的烛光,脑中思索他眼中的光亮来自何处。
“在看什么?”他话里透着笑意。
地面像是染上一层薄霜,她豁然开朗,原来是皎洁的月色。
“没什么。”她稳了稳心神,继而伸出右手搭在陈浮确发热的手腕。
他问:“做什么?”
脉搏急促,一息七至。
“伸出舌头让我看看。”
陈浮确不解,还是乖巧吐出淡红的舌头。
舌象正常,不是热症。
“你很紧张?”
他这才反应过来,却也没有挣脱,反而任由她探寻:“你把我脉?”
“为何紧张?”
他慢悠悠地反问:“那你为何把脉?”
“嘴巴会说谎,身体不会。”谈怀玉抬眸,不肯落下他面上任何神情,“该你回答了。”
哪知陈浮确笑盈盈收回手腕:“我可没说我要回答。”
“行。”她点头咬牙含笑,是自己急于要个答案,以致吃了个闷亏。
“看够没?”他清清嗓子,挑眉有意逗她,“你不会跟我待久了,都不想走了吧?”
她懒得搭理,走出房门。
两人刚远离阁楼,漆黑的草丛忽然传出“呷呷”的鸟鸣。
走在前方的谈怀玉一惊,回身一顿,一头撞进身后某人温热的怀中。
“大雁。”他轻笑,“你怕呀?”
谈怀玉一言未发,扭头就走。
陈浮确脚步轻快跟在身后。她往左他也向左;她向右他也往右。
“有病。”她暗骂,翻了个白眼。
待这样出了南瓦后,她忽地想起自己当真认识梦云的贴身婢女。
谈怀玉回身看向眉眼俱笑的陈浮确。
并且那姑娘与他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