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临是关键。”谈怀玉见他不出声以为陈浮确另有见解,“有何不对?”
“你那时几岁?”
她明显不愿意开口,他偏是不依不饶地想要了解细节。
“除了周妍姝的话,我都不记得了。”她顿足,“就算将军知道又能如何呢?再说他们所言不假,我确实是个药罐子。”
陈浮确恨铁不成钢:“是该说你大度?还是该说你麻木?就这么不在乎,随便让人骂了去?”
“嘴巴长在他们身上,想骂便骂。同理,你又焉知我没骂他们?”她不为所动,“反倒是陈将军,别人骂我,你因何激动?”
“本人嫉恶如仇,侠肝义胆。”
谈怀玉心中冷哼一声。嘴上说得好听,当初在京还不是照样针对她。
“可惜我不是。既如此将军好生调查。我还有事,告辞。”
她转头回府,恰见青锁招呼婢女准备午膳。
“李密那边可有什么消息传来?”
青锁叹了口气:“大理寺至今还未处理。那夜所使用的冷箭是寻常人家就能买到的防身物,秋棠下的药也是习武之人常带在身边的普通蒙汗药而已。”
谈怀玉的心直直沉了下去,本以为秋棠定有同伙协助,结果又如那个马夫般找不到破绽。
“当时让李密以打伤谈府侍卫的罪名状告杨家。一个是兵部侍郎嫡女,一个武官府上侍卫。虽有证据,肯定想着大事化了小事化无。既如此,知会李密让他撤下讼辞。”
青锁端菜的手一顿,愤慨道:“那刺客明摆着要取小姐的性命!为何小姐如今要息事宁人?”
“步步紧逼只会自断后路。”谈怀玉略微思忖,“上回将伪装成马夫的刺客暴尸荒野仅是提醒,没想到更是变本加厉。奈何下元遇到世子,说不定他们正思考我与世子的关系,因而对我生了顾虑。”
青锁又道:“前几日京中下大雪,李侍卫在路边寻到了秋棠阿妹,按照小姐的吩咐给了她银子。”
谈怀玉叹了口气:“也是个可怜的孩子。若没心眼,就买了放在府上吧。”
她继续回忆下元,慢慢整理思绪。
其实若是提前转移秋棠,她很大可能不会被暗箭射穿喉咙。那灭口刺客身形不高,箭术精湛,想必多年习武。
听青锁说,秋棠识字不多。尚且不论真。她临死留在地上的符号,起势重,落脚轻,一寸余长,总觉得不像是一个文字。或许秋棠本欲告知主谋的信息,结果只是匆匆留下一个沾了血的符号。
既然处处都无破绽,那更是说明背后之人权力滔天。
待用过午膳后,青锁又差人添了些银炭。
她哈了口气,像是想起什么般,突然问:“小姐还记得高家公子高成耀吧。”
“阳和坊的东家。”虽然没正式见过面,谈怀玉记得赏菊宴那回他就坐在陈浮确的旁边。
“高家家中和顺,高公子与妻子余淑鸾凤和鸣,令人羡慕不已。可就在我们离京不久,高余氏不知道是一脚踩空还是被人所害,竟然溺于高府湖中。那段日子下着大雪,派人打捞上来时,已然是全身冰冷,没有生气。高公子当即晕厥,卧床几日才有所好转。下葬那日,跟高家有交情大多都去了,高老太太那日都差点哭了断气。唉,恩爱的少年夫妻阴阳两隔,京城人没有人不唏嘘的。”青锁声调一转,豁然开朗地大拍手掌,“对啊,这段时日大理寺应是忙着调查这事去了。”
余淑年纪轻轻骤然去世,没有哪位至亲是能接受得了的。不过高成耀放任一群小孩在阳和坊里赌钱。这般只图眼下利益,谈怀玉实在不好评价。
青锁在金猊中添了些香,退了下去。
谈怀玉阖目倚在躺椅上,任由冬阳在眼处流转,仿若整个人被抽空,只留下一堆骨头。
从前她发呆时,谈怀安正好路过,见着谈怀玉一动不动地看着天空,像被话本中的妖精抽干精气,着实吓得不轻。
他问:“阿姐,你就没有兴趣吗?整日在院子里不找点事做,难道不闷吗?”
她摇头说没有。
“有人喜欢书画,有人爱好玩乐,有人寄情山水,有人热衷赚钱。”谈怀安摇头晃脑,“你怎么可能没有爱好?”
她此刻仔细搜寻一圈,发现还真没有。
之前馋嘴喜欢的花糕被她用来给马夫下套,身边交往稍微密切的朋友都被她有意疏远,就连平常琴棋书画不过是为了打发时间,解个闷罢了。
她不争不抢,没有爱好。正如陈浮确所说,她似麻木了,万事万物都是淡淡的。
不知过了多久,晒得通身暖和,她慢慢睁开双眼。发现远处一人正对着她,慢条斯理地呷了口茶,仰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谈怀玉登时坐直身子。
虽说谈家匆匆赶至萧阳,临时在西南面寻了一处二进二出的宅院。前院过于狭小,后院开阔得多,偶尔一些相熟的客人会邀请至后院。
但不打招呼就这么进来,她跟他有那么熟吗?
对面那人发现这处动静,似笑非笑道:“原来谈姑娘下午的要事就是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