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浮确起身理了理衣间皱褶,背手朝屋外走了几步,回头见谈怀玉还立在原地。
“不走吗?”
她见状对下人交代几句,连忙跟上。
陈浮确:“萧阳不大,步行约莫一刻钟可至周府。”
怀玉闻声掀起眼皮,意外撞进一道视线。她清楚能见某人的发丝在阳光下折射出微黄的光晕。
像是被阳光刺到,她垂目避开:“既然同查,将军能跟我说说事发那时的情况吗?”
他粗粗一讲,然后叹了口气:“那时寻到西梁的暗鹰纹,于是派出了那边两个线人,谁知一夜之间灭了口。暗兵处察觉有诈,自那以后,不再轻举妄动。”
“听闻周姑娘曾嚷着寻死?”
“确实如此。”陈浮确不禁摸了把脸颊。
谈怀玉:“至亲被刺客所害,不想追查报仇,反而寻死,我总觉得其中另有隐情。”
“周姑娘从前与心上人两情相悦,不知因何遭到了周将军的强烈反对,父女两人激烈争吵之后,便跟那人分开了。许是想着自己无依无靠,又不愿寄人篱下,因而有寻死这个突然想法。”
“心上人?”
“沈临,一个书生,家住城东,在城东书塾里教书。”
说话间,到了周府。陈浮确与周府守卫搭了几句话,然后带着谈怀玉进了挂满白色孝幡的周府。
“周姑娘之前急火攻心以致晕厥数日,清醒后就一直为周将军守灵。”
谈怀玉叹了口气,跟着陈浮确走近路,绕过几处清幽的梅花,远远见到一个披着孝布的清瘦女子跪在灵堂。
似听到身后动静,周妍姝手上动作一滞,在春桃的搀扶下从跪垫上起身,直了直腰,朝两人走来。
“陈将军。”周妍姝略微颔首,又见他身边立了贵女,勉强扯出一抹笑容。“姑娘如何称呼?”
“……新任的勇威将军之女,谈怀玉。”她看清周妍姝面容后略微吃惊,转对春桃说,“陈将军与我皆在此处,你大可放心给你家小姐取来暖手炉。”
婢女得令急忙转身。
少时,周妍姝手里塞了个金属琉璃暖物。
“谈姑娘若是想问当日细节,陈将军想必比我更为清楚。”
“不是。”谈怀玉摇头,接过下人手中木盒,“想着姑娘大病初愈,特来给你送些滋补之物。这燕窝滋阴润燥,姑娘病愈,再适合不过了。早前我已让厨子处理过了,只管放心让婢女熬下。”
周妍姝有些意外,感动道:“……多谢。”
“不足挂齿。”怀玉依桌坐下,“我随父一路北上,跨过千山万水,来此边陲小城。我自小多病,身边也无交心之人。本以为到了萧阳又如京中那般无所事事,得幸在此与妍姝姑娘重逢。”
“重逢?”
陈浮确和周妍姝皆是诧异。
“妍姝姑娘应是不记得了。”谈怀玉笑了笑,“数年前我郊外踏青,遇见京中几个纨绔以药罐子之名嘲笑我,还是姑娘为我理论辩解。”
陈浮确登时恼怒,脱口而出:“是哪些个混账东西?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我怎么不知道?”
谈怀玉没料到他的反应如此之大,一时瞪大双眼,不知如何开口。
他仍是没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直道:“你尽管报上名来,看我回京后不好好修理一番!”
周妍姝品出几分异常,略微打量两人。
“我忘了。”谈怀玉含糊了过去,“只记得妍姝姑娘说'嘴里少嚼蛆,早晚都得喝药,倒是群不怕烂嘴的'。”
“确实是我幼时能出来的话。”周妍姝回忆一番,“当真不太记得了。”
“姑娘不记得没关系,我可清楚刻在心上。”谈怀玉主动握住周妍姝的手,“妍姝如今沉稳了很多。”
“照旧喜欢玩闹呢。”妍姝难得发自内心笑了,“我在萧阳待了几个年头,对城中日常颇为了解,你要什么吃的玩的只管问我。”
谈怀玉点头:“我们住在城东。恰巧阿弟正该念书,不知城东书塾如何?里面教书先生学问如何?”
她瞬间收了表情:“这我便不清楚了。”
“还说妍姝许是与城东书塾里的教书先生认识呢。”谈怀玉留意对面人神情,“否则方才途经书塾时,也不会听到教书先生在里面谈论周府之事。”
啪——
周妍姝将手中杯摔了出去。
谈怀玉一惊,眼见琉璃碎片飞溅而来,连连后退几步。
瞧着满地狼藉,周妍姝面上怒意转瞬即逝,语气寡淡:“有病在身,恕不送客。”
“走吧。”陈浮确拉着谈怀玉避了避,“周姑娘力气大着,指不定那石桌都能砸碎。”
“如此,希望妍姝保重身体,我过些时日再来探望。”
周妍姝头也不回地进了灵堂。
“春桃。”她唤来婢女,低声道,“派人密切监视沈临。”
春桃哽咽:“小姐,你这是何苦呢?”
“何苦?”周妍姝冷笑一声,“以血还血,以命抵命。他的命得由我亲自去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