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是世子,肤不肤浅是由您来决定的。”怀玉顿了顿,“世子的喜欢,怀玉感谢还来不及呢。”
“……你能别再说‘您’了吗?这样让我觉得莫名其妙比你高了好几个辈分。”
“谈家世代居住岭南徽州,多亏我的父亲误打误撞参了军,摸爬滚打多年才能在上京定了居,但终究仅是一位正五品武将。”谈怀玉的语气毫无波澜,“您是贵族,我是百姓,我们身份悬殊。我的喜欢对您来说是增色,您的喜欢对我而言却是恩赐。”
陈浮确忙道:“你放心,我阿爹阿娘不是老顽固,她们绝不会把这些放在心上。”
“世子殿下,先有平等才会有两情相悦。”她微微一笑,“若是您喜欢我,大可向皇上求一道圣旨将我纳为妾室,我们谈家不仅十分乐意与襄王府攀上姻亲,而且婚姻之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也绝对不会有半句怨言。”
“怎么可能是妾室!”他皱眉。
她吃了一惊:“外室?”
“谈怀玉,你真的……!”陈浮确难得生了一丝怒意,长长舒了口气,“我自当是像我阿爹,一生唯有一妻。而且我的妻子必须是我喜欢的人。”
他看向怀玉:“此心昭昭,日月可鉴。”
“别!先别认定我是您非娶不可的人。”她急忙抬手制止,垂下眼眸。“我承认方才的话确实让我有了几分动摇,我也相信世子当下的话是发自真心。不过一日后、一月后、一年后,世子还会这样想吗?”
他急切:“十年百年也会如此。”
“未来之事,尚无定数。世子俊朗纯良,或许我之后可能会如多数京中贵女般对您生出景仰之情。但世子这样冲动地立下承诺会让我心存侥幸和期待。它们就像慢性毒药一样慢慢侵袭我的身体,等到伤及内脏和骨髓时,您最后拿‘开玩笑’‘早忘了’‘没这回事’轻松打发了永远不会忘记的我。您说那时候我应该怎么办?杀了我?或是杀了你?”怀玉语气一滞,继而颔首,“我非常感激世子能考虑到我的感受,并未用计直接强娶。可也正因你尊重了我,我才不敢接受你的承诺。”
她怕自己会如母亲那样沉沦,最后落得个身心重创,一尸两命的下场。
白练练的闪电疾驰而过,映在谈怀玉的脸上,双眸被映衬得愈发漆黑。
“谈姑娘,我……”
轰隆——
黑云霹雷,霎时间空中像是裂开一个巨大的口子。
陈浮确猛地一吓,连着身子抖了几抖。
“其实世子对我的情谊就如这片混乱的天空。”她看向乌云密布的窗外,“您错误地将混沌中出现的一束光认为是能温暖的阳光,实则是使您受惊的闪电。”
“既然一切生于混沌,那便重归于混沌。”谈怀玉注视着对面男子越来越难看的神色,起身行了礼,“还请世子另寻他爱。”
听此决绝之言,他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迟缓地离了座。
屋外柳文清瞧着陈浮确失魂落魄地出了茶坊,一时慌了神。
她径直进屋,坐在怀玉近处。
哪知谈怀玉开门见山:“上回下元,是你向世子透露了我去白鹤观的消息,五公主因此才改了踏秋地点?”
文清连忙道歉:“请求解释。”
谈怀玉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之前向谈将军谎称你喜欢世子,偏偏多次暗示发现你毫不在意,恰好得知世子喜欢你,又在他的威逼利诱之下,想着万一促成一场金玉良缘,也算是圆了谎。”柳文清满脸愧色,“不过我只是透露你的行踪,旁的我一件都没有插手。”
“我能理解。”怀玉叹了口气。
柳文清揣着颗心,想起陈浮确可怜巴巴的模样,忍不住替他说情:“怀玉,我见陈浮确一片赤忱,你何必这般纠结呢,反正迟早得嫁人,他家世人品长相皆是上乘,要不你就……”
谈怀玉皱了皱眉,往后仰了仰:“怎么看出来的?”
“就光收买我这个外人,都是花了不少心思。”又弱弱补充,“毕竟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谈怀玉沉默几息,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若我是旁观者呢?”
柳文清一噎,一时无言以对:“这……”
轰隆——
又起了一记惊雷。
文清被吓,忽地抓住了谈怀玉的手腕。
“你还是早些回去吧。”谈怀玉不动声色地拨开了柳文清紧握的手,“天上云满了雨,必然是会砸在地上。瞧着乌云沉沉,还不知要起几声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