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初雪停在凌晨三点,最终没能堆积起来。次日外界万物还是原原本本的颜色,崭新一年,看似什么都没有发生改变。
林远岚在搬去余与那儿和搬回学校里,选择了后者。一来论坛里那个帖子热度降了许多,不再像当初那样沸沸扬扬;二来高强度的舞蹈训练还会持续一段时间,她不想在其他事上耽误太多精力。
刚搬回去的那个周末,余与来了舞院,将车子停在正门车位,他倚在车旁等她。大道两侧是冬季里疏落的梧桐,清冷萧瑟,而余与的身影为这幅景致添了些颜色。
林远岚围着厚重的毛巾,走近才别扭地问:“你怎么来了?”
余与掌心抚了一下她被围巾挡住的脸,笑意温和:“你室友都有时间吗?”
“找她们干什么?”
“你当初不是跟她们作息有差才搬出来的吗?我想请她们吃顿饭,顺便托她们多照顾你。”
林远岚心虚于当初撒下的谎言,不自在地垂了垂眼睫。路上有三三两两行人,经过时总会撇来一两眼,然后低头窃窃私语什么。她想让余与去车上说,却在下一秒,突然被他拽住拉到了身后。
林远岚无法看见余与的神情,只能听见他格外冷沉的声线,质问不远处一个男生:“你在拍什么?”
“没、没拍。”那个男生慌慌张张地要藏手机。
但是余与没给男生反应的时间,径直迈步上前,将手机抽出,手指点了几下后,照片一一删除,他又撂下不容置喙的两个字:“道歉。”
余与身型比男生高出许多,冷脸睨人时压迫感强烈。
路旁开始有了围观的人,物证确凿,男生不得已道:“对不起。”
在这个电子设备普及的时代,人人都有了拿起手机拍摄的权利,却没想过对方是否愿意以如此方式入境。这次是,之前的几次也是,无论是好是坏,林远岚从没得到过一句道歉。
她从余与身后走出,没有忍着不适说一句“没关系”,而是说:“下次不要再这样了,很没意思。”
偷偷摸摸拍她没意思。
随意置评她的私生活也没意思。
余与归还手机,神情并没有因为这句道歉而有所改善。他拉起林远岚的手,让她先上车,隔一层车窗玻璃,又走过去和男生说了什么,脸色愈来愈冷。等到上车,在两人独处的空间里,他神情才缓和了一些。
车开得很慢,余与手搭在方向盘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敲点着,似乎有些烦躁。
林远岚眼神落在车窗外变换不停的景色,眉眼间难掩低落。
余与突然温声开口:“喃喃。”
林远岚侧过脸看他,一愣,这种犹疑很少出现在他身上,大抵是有要事要说。
车子徐徐驶入车位,停好。余与浅淡勾唇,过来拉她的手,笑意却不抵眼底,一字一顿问:“学校里那些流言蜚语,为什么不否认?”
“……”
林远岚第一反应是抽回自己的手。
再暗自猜测刚才那个男生是否说了什么。
可是余与手里的劲也没有松,接下去问出来话有点咬牙的意思,在等个解释:“你其实是因为这件事才搬出来住的吧?跟室友压根就没关系。”
被说中真相,林远岚默默不吭声。
余与单手扯松领带,问:“那你以为我们一直以来都是什么关系?”
林远岚拉了拉衣服,似乎想以此来获得一些温暖,声音轻轻的:“你说了算。”
“要我说?”余与第一次在林远岚面前摆出这种冷峻严肃的模样,仅剩的笑意褪去,语速不疾不徐,仿佛审判,“我说我们是正儿八经谈恋爱,不知道包养二字从何而来?还是说,你对这段关系就是这么认为的?”
林远岚眼睛发红,并不觉得自己错了:“是,你说过要我自爱,我把我们俩的关系定义为包养是我龌龊不堪。”
“林远岚,我没这么想。”听见某个刺耳的词汇,余与蹙紧了眉,平复下呼吸才道,“可是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会觉得一直以来我都是以谈恋爱的方式在对待你?”
“谈恋爱……”所有情绪在这一刻统统涌上来,任性的抑或委屈的。
林远岚抹了把眼尾,差点要忍不住掉泪,她哽咽着说出自己的害怕:“可是余与,我真的没觉得你特别喜欢我。你总是特别忙,让我觉得好像在你的生活里,我是可有可无的角色。”
余与动了动唇,似乎想说什么,却没有出声。他无法否认自己是很忙,很少会去主动联系她,所以她的控诉情有可原,他必须受着。
林远岚继续说:“你的喜欢太轻了,轻到好像很容易失去,我很怕。”
“喃喃……”余与手上的力道松了。
“余与,我不想跟你吵。”冬天流眼泪并不好受,脸上的肌肤又黏又冷,林远岚别开眼,最后说,“我们先各自冷静两天,考虑清楚这段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