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回来……”云谏话音一改不久前的沉重,挑逗道:“你不想告诉你师傅,莫不是对她有什么意见?虽然我说你若有什么不满意的可以偷偷告诉我,但我的意思可不是指使你讨厌你的师傅。”
云谏的话题转移得太快,以至于扶疏还没有反应过来,“这样吗?”。
“当然了,你师傅可是一个很好的人,比我踏实,比我能干,比我有毅力,总之——比我靠谱。”
“不,你也很好的。”扶疏忙道,他话音中带了点固执,还有些急切 “你一直在帮我的忙,我……我以后都会一直记得你的,云谏。”
云谏一愣,扶疏这孩子向来不爱说话,如今说出这种略微有些煽情的话,云谏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在回过神来后,云谏打趣道:“听你这么说……像是你之前很容易就能将我忘了一样。”
“我……”扶疏并没明白云谏是在开玩笑,慌忙想要去解释,但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又听云谏说:“我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不跟我必解释,我逗你的,去继续练字吧。”
“嗯?”扶疏显然没想到云谏突然让他练字去,一时有点意外。
“你嗯什么?你知道的都说完了,我该说的也是都说完了,你不应该继续去练字吗?”
扶疏想了想,觉得云谏说的很有道理,他知道的都说了,他自己也做不到什么,剩下的事他只能交给云谏了。
“哦,我知道了。”
“嗯,等你练一会儿后,我给你拿些点心吃。”
“好。”
门外大雪封山,天地间一片寂静,在这座小小的院落中,扶疏并不明白云谏为何自信地告诉自己一定能找出那些人,毕竟扶疏对这那些人知道的太少了,所以他自己心里也很没有底,但他却对云谏有一种莫名的信任。
可云谏又能帮他多久呢?毕竟……如果他真的要去调查曾经的事的话,古先生应该不同意他在山上继续住下去吧。
次日云谏起的很晚,他向来没有早起的习惯,如今入冬了,早上就更不愿意起床了,干脆就多赖了会儿床。
“扶疏呢?”他边走边问木童子。
“他很早就起了,本是在等你起来的,但你一直没起,他就出去了。”
“嗯……你去跟清澜和维舟说一声,让他们有空的时候过来坐坐,我有些事想要问题他们。”
那木童子领了命令就离开了,云谏沉思片刻,去了书房。
昨日扶疏练的字还在桌上放着,旁边是清澜选的几本书,云谏一一翻看了,心里琢磨着今日从哪里开始教才好。
正思索着,外面有人敲响了书房的门,云谏听一阵敲门声后没人说话,便知道这是扶疏了。
“进来吧。”
门外的人听到这话才推开门,他身上有薄薄的一层雪,开门时带着一阵寒气。
“去哪了?”云谏问。
扶疏没回答,反而走到云谏面前,递出一支带着雪的白梅来。
云谏看着扶疏冻的通红的双手,将手中的手炉塞到了扶疏怀里,接过那支白梅,意外道:“我在这山上这么多年,竟不知这山上还有白梅,你在哪里折的?”
或许是云谏的目光太过明亮,扶疏的眼中也不自觉地染上了欣喜,说话的声音也难得地大了些,“在后山的溪边。”
“天这么冷,我约莫着那溪应该冻上了。”
“嗯。”扶疏捧着手炉,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云谏。
云谏温和地笑笑,“仔细想想,往常冬天里我都难能见到些别的风景,如今看到这支白梅,反而觉得新奇,白梅在雪景中,应当很难被发现吧。”
扶疏想了想,“那里有好几棵梅树,还有红的,很显眼的。”
“这样吗?”
“嗯。”
云谏的目光落到扶疏的发丝上,“那你下次再出去的话,记得披件斗篷,你师傅要是看见你这样,该说我虐待你了。”
“没关系,我不冷。”
“不冷也要披。”云谏的话音难得地强硬,“好了,别站这儿了,去火炉边烤烤,我去找个花瓶把这支白梅放进去。”
扶疏点了点头,安静地在火炉旁坐下,炉中的火花映得他双颊也发红。
他抱着手炉看向窗外无边的雪,心中无端地想着,倘若他没有入山,他今日应当在做些什么,对于如今的一切,他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在几个月前,他从未想过,他有一天也会读书写字,也能吃那些他从未见过的点心,看那些他从未想象过的风景,这一切于他而言太过梦幻。
有时在夜深人静时候,他也会想,他是否该离开这里,他如今得到的一切是否不该属于他,这样安宁而悠闲的日子,是否是他该拥有的,可每每想到这里,他就不愿意再深思了,因为他喜欢如今的生活,他喜欢有人关心他,有人在意他,他不想走。
其实云谏想得不对,于扶疏而言,这里确实不是他的故乡,但这山上的人、山间的景,扶疏都十分喜欢,这山间的一切,是扶疏在那晚离开故乡后所拥有的全部。
但如今他既然已经决定了前路,那他就不该太过留恋眼下的风景。
只是……如果有一天自己真的离开了隐熹山,云谏会偶尔记得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