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吧,是我记错了。”云谏见扶疏记得这么清,从善如流地认了错,又问他:“如果我说,是我想要给你买,你能接受吗?”
扶疏安静了一会儿,闷闷地问道:“为什么?”
云谏将声音放的很轻柔,“因为隐熹山的冬天很冷,你这衣服太薄了,你师傅没养过小孩,你又不爱多说话,她肯定没注意到这一点。”
扶疏拢了拢衣领,固执道:“我不冷。”
“好,我知道,你不冷,我想送你衣服,你能接受吗?”云谏蹲了下去,笑意盈盈地对上了扶疏那双四处躲闪的双眸。
见云谏这般动作,扶疏先是慌了一下,随即将头埋的更低了。
云谏似乎也不急,他颇有耐心地看着扶疏,等着他的回答。
“你……为什么要送我这些?你又不是我师傅,不用这么关心我的。”
扶疏这两天一直跟着云谏,其实已经有所感觉了,云谏根本不是突然不想吃了,那些吃的东西一开始就是买给他的,不想吃只是一个借口。
“为什么要送?”云谏将扶疏这话琢磨了一下,笑道:“我想送就送了,还需要什么理由吗?”
扶疏闻言有些迷茫,“不需要……理由吗?”
“如果你非要一个理由的话……我想要这么做算不算理由?”云谏笑着问,“这个理由……你能接受吗?”
“能。”扶疏似乎是被云谏说服了,他偏开了头,不去看云谏温柔的目光。
云谏听到他的回答,在心中有些无奈地笑笑,随即站起身来往街上看去,“隐熹山冷的比这里早些,也不知今年的第一场雪何时落下。刚入山的那年冬天,我还见过大雪封山的景象,那时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安静极了,看久了甚至还有些无趣,不过后来我就很少在冬天出门了,前些年我从山间移了几棵红梅到我的院子里,我没怎么管过,却年年艳丽。”
云谏这话说的极其随意,没个缘由,似乎只是随口一说而已,扶疏刚开始听得时候有些疑惑,后来越听越认真,生怕漏掉了一句,感觉到云谏的目光从他身上挪开,他便大着胆子看向了云谏,眼中有着好奇和憧憬。
之前月枯其实跟他提过隐熹山冬天会下很大的雪,也跟他说过天地皆白的景象让人心生感慨,只是从前他都没怎么在意,也不算好奇,如今他突然很是期待,大雪封山的景象该是何等模样。
云谏注意到了扶疏的目光,心中自然明白扶疏是想他多说些的,他抬头看向天边,天光黯淡,明月高悬。
“我第一次来这儿的时候……”
云谏一句话没说完,又没了声音,扶疏想开口问一句,云谏却恰好开了口。
“扶疏,回头。”
云谏的声音含着笑意,有些挑逗的意味。扶疏还未反应过来,却已经应声回头。在他转身的一瞬间,长街上的灯一齐亮起,映得夜如白昼。
然后,他看到了对面酒楼上的珠帘玉幕在灯火下摇曳生辉,几里外的那棵挂满凡人期许的青松,长街上往来的人群以及不曾间断过的喧嚣。
那是扶疏从未见过的人间盛景。
他愣愣地看了很久,直至目光中尽是跃动着的光。
这一刻的景象在他的心中留了许多年,就算后来他见了世间的许多风景,忘记了带他见证这一刻的人,他也没能忘记这一瞬的灯火。
万千灯火闪烁着,酒香茶香充盈着,人声乐声萦绕着,一时让人分不清是天上还是人间,他也不太记得,自己究竟是在梦中,还是在醒着。
“你刚才,要说什么?”
在一阵轻风后,扶疏似乎突然意识到了自己愣的有些久了,于是问云谏。
“我要说……”云谏顿了一下,随即笑道:“小公子,荷灯起了。”
扶疏心中觉得方才云谏说的好像不是这个,但他又想不起来,只得垂下双眸,暗自沉思。
“这么认真,在想什么呢?”云谏笑着开口打断了他的思绪。
见扶疏顿时回了神,云谏继续道:“我们下去吧,很快我们的药材就要被拿出来卖了,你若是有什么喜欢的,都可以告诉我。”
他心里其实很清楚,扶疏不会向他要什么,但他还是说了一句。
扶疏闻言轻轻嗯了一声,不再言语。
长街灯火长明,喧闹声今夜方停,次日早上便又起了,无论四季如何变迁,无论时光如何流转,岁岁如此,从未改变。
如此繁华,又如此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