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是无事可做,可以离开自寻乐子。”不得不转移目光的傅君寒眉头轻蹙,明晃晃地表露出他的不满。
“那我换个话题好啦。”少年讪讪地缩回手,随性地搭在旁侧的行李上,“你当真打算响应大夏的征召,去疫区治病啊?现在不怕碰上药仙谷的同门了?”
“……”傅君寒终于彻底放下手中的书本,眼底划过一丝消沉之色,“我心里有数。该小心的是你——大名鼎鼎的乾坤宗宗主。若大夏当真请来药仙谷弟子,来人即使不曾见过你本人,也可能见过你的画像。”
“好比你就是这样认出我的?”殷唯显然来了兴致,“你应该不曾见过我,那天晚上你却认出了我……是谁留下了我的画像?”
“不只是画像。”傅君寒沉吟片刻,觉得透露此事不会惹上麻烦,于是坦然回答,“你的宗主就任大典。不知道你可有注意,被来客记录下当时的盛况。”
“……是‘画圣’崔子月?”殷唯轻轻皱了皱眉,很快联想到什么,“我记得他和你师父是好友,当时的确是有动笔——他画了我?”
“不仅是你。当初在乾坤宗的所有人,从大典开始到结束,尽数被崔前辈一一如实绘入画中。原稿在浩然书院,赠予药仙谷的是副本。”
“啧。幸亏以画入道的来来去去就那么几个,不然留影石都要卖不动了。”殷唯和浩然书院的人不熟,但猜也能猜到所谓的“画”会是怎么回事——不外乎是留影回放。既成事实,如今他除了无奈地撇撇嘴,还能做什么。
傅君寒淡淡地道:“若真是留影石,根本无法在当时的环境下成功拓印。”
留影石虽然可以记录周围的影像,事后随时回放,却不是任何时候都适用。譬如灵气紊乱或灵压过强的情况下,便会因为强烈的干扰而无法使用。乾坤宗宗主更替大典,无论主客,强者无数,就算再怎么收敛,混合的气场加上宗门大阵的影响,再高级的留影石都派不上用场。
“你……算了,没事。”殷唯似乎想说点什么,但犹豫着、迟疑着,很快就转移话题,“你说,大夏这场瘟疫,是普通的疫病,还是有魔道故意养的瘟魔或者下的毒?”
“尚未见过病人,一切言之尚早。”傅君寒收回若有所思的目光,再次拿起书。
殷唯却伸手把书按下:“你不好奇吗?这些年总有传言说夏帝打算传位,前朝后宫不知上演多少刀光剑影、尔虞我诈。远离权力中心的官府衙门疏于治下管理,不都是因为上头抽调了太多人手,争取那个即将空出来的位置!魔道中人不就最喜欢在这种内忧不断的时候,插上一脚。”
傅君寒搬开殷唯的两只手掌,将自己的书拯救出来:“与你何干,与我何关?”
“你不在意吗?”少年从座位上跳下,小步凑到傅君寒身前,半弯着腰盯着人,唇边噙着一抹玩味的笑,“真的吗?我不信!”
傅君寒抬眸,定定地与之对视。殷唯此时深褐色的双眸与常人无异,而那双丹凤眼本就漂亮而锐利,无须多添几分额外的颜色。
世人提起殷唯,总说他天赋惊人,进境又快又稳,是千年难得一见的天之骄子。兼之为人处世成熟稳重,没有某些“天才”爱犯的骄纵、自大等毛病。
唯一的问题就是有些时候太过冷淡,不假辞色,不留情面——不过想想乾坤宗的前身,再看看他与天赋一样出色的容貌,最后不过是留下一个“冷艳狠绝”的评价。
然而这些时日与殷唯的相处,傅君寒完全推翻往日对其的所有印象。殷唯言语内外对他的熟稔,态度之中的若即若离,以及隐藏的秘密,他并非全然不在意。只是怀疑、猜忌、提防……又能如何?
药仙谷教会他望闻问切,教会他如何治病救人,却没有教会他看穿人心。他不知传言中的殷唯和眼前的殷唯,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殷唯,又或者哪个都不是。浪迹天涯这些年,足够他学会何为难得糊涂。很多时候,混沌着能够过下去,何妨干脆地就这样继续混沌着。
于是傅君寒不再理会少年的上蹿下跳,又一次举起手中的书,摆出“任你东西南北方,我自不闻且不问”的姿态。
被无视个彻底,殷唯忍不住挑了挑眉,刚想开口再次撩拨,忽然往某个方向望去。傅君寒慢了一拍,但同样察觉到不远处的灵力碰撞——有修士正在对战,且一方为药仙谷弟子,另一方为魔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