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裴行砚一遍遍地拨打谢川的电话,从最开始的无人接听,变成关机。他神经一刻没有松懈,到了医院后更加紧绷,就像一根扯到极致的弦。
急诊室大厅人来人往,好几个护士都脚步匆匆,看得裴行砚心愈发沉重,他走到前台,问护士:“刚刚是不是送来了车祸的伤员?他们在哪儿,有多少人受伤了?!”
护士被一连串问题搞得有点懵,很快镇定下来回答问题:“你是家属吗?有一个特别严重,已经送到手术室了,还有三个看着情况各不相同......你去那边......”
循着护士的指示,裴行砚来到外科门诊,他定了定心,谢川应该没什么大事,不是最糟糕的结果,正往里面走去,恰巧谢川捂着手从一个门里边出来,他低头看着手中的单子,一时没看见站前面的人。
裴行砚见到安然无恙的他,激动得话都没说出口,快走几步就抱了上去,往日沉稳的模样不复存在。谢川吓得一激灵,整个人被抱得往后仰了去,没受伤的手还没条件反射地推开,就先闻到熟悉的、独有的气味。
“你…怎么了?”谢川不知道裴行砚这一路上的心理历程,还有点懵,“你怎么找过来的,我打算回潍阳了再联系你来着……”
“伤哪儿了?”裴行砚压根没怎么听见他说的话,真正抱到温热的人了才稍缓了情绪,又急着问。
谢川抬了抬手腕:“这里扭着了,不太严重,休养几天就行。”撞车前他听到声响,在极短的时间内下意识地伸出手挡住撞击,他又掀开额前的碎发,那里贴着一块纱布。
展示完伤口后,他听见裴行砚喃喃自语,像是被吊着很久的情绪突然一下放了,“还好…还好。”
“别担心,我没事,这不是好好的吗?”谢川看他刚才如此不安的表情,摸出脖子里的平安扣,轻声安抚,“我有你送我的平安,怎么可能出事。”
裴行砚这才勉强露了点笑。
突然从外边风风火火跑过来几个人,面上慌张无措,他们是伤者的家属,裴行砚和谢川转身去隔壁拿药,还没出走廊,就听到崩溃的哀嚎--
手术室那个人,没了。
谢川心中重重地咯噔一下,惋惜一条生命的流逝时又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如果他坐的是第一辆车呢,如果运气就是不好……
不敢想下去了,他偏头,看见裴行砚脸色也不好看,嘴唇浮着一层白。
拿了药后,大厅中,裴行砚走到一个角落推出了行李箱,当时太着急了,就随意把箱子往一个看似比较隐秘的地方一推。
谢川惊讶:“你就把箱子随便放在外面?”
“啊……反正也没人偷”裴行砚不甚在意的说,“就算被偷了也没事,里面没什么贵重物品,就有点给你带的特产。”
“哈哈。”
医院离潍阳也不是很远了,还下着雨,下得人心烦意乱,天色也渐渐黯淡下来。裴行砚拿出手机打车,等了约十来分钟,就上了车。
回程途中,冻得发僵的身体渐渐回暖,神经也松懈下来,谢川拿出屏幕摔裂了的手机,轻轻“啧了”声,他问道:“有充电器吗?我手机关机了。”
裴行砚说:“在行李箱里。”箱子在后备箱。
正巧红绿灯,司机问了下机型,好心的掏出一根线给他。
“谢了。”
裴行砚拿出纸巾专心致志的给他擦头发,两人多多少少都淋了些雨。充上电后,谢川打开手机,卡了几下后突然跳出来很多信息,吓了他一跳,一划到底,全是裴行砚的消息和电话……他抿唇沉默了。
“你……”谢川看向裴行砚,裴行砚瞅见了屏幕,知道他想问什么,把路上的事情讲了出来,语气平静:“我给你发消息不回,到大桥上路过了车祸现场,发现是你乘坐的那辆出租车,我就叫司机把我送到了附近的医院,然后就找到了你。”
他复述得轻描淡写,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多么的冷静,完全隐匿了恢复半截记忆那段事儿。
“哦……”谢川叹了口气,又短促地笑了下,“今天真是坎坷啊……”接个人接到了晚上。
裴行砚垂眸:“怪我,不该让你来接我的。”
谢川用膝盖拐了下他大腿:“啧,关你什么事,是我主动提出要来接你的,谁知道会发生这档子事儿啊。”
刚好这段路路灯少,后车座光线昏暗,谢川坐在裴行砚左边,眼睛目视前方,趁着暗色小拇指偷偷勾上他的手指。
裴行砚眼皮一抖,直接整个手反握回去,牵了大概一分钟,又悄然松开。
快到家时,裴行砚突然问道:“你这个伤,家里人看见了不会说你什么吧?”
说起这个,三个人昨天都去唐家老人家里拜年了,刘素婉是肯定要去的,但谢川一个人都不认识,说白了跟他没关系,不想去,唐树才倒也没说什么。
谢川回他:“他们都走亲戚去了,估计没个两三天不会回来。”
裴行砚默了一下。
“我爸妈工作忙,很少回家,想在老家多陪老人一段时间。”他稍稍靠近谢川,声音压低了点,“你手扭了我不放心,去我家,我照顾你,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