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眸子移到这杯酒上,又转到那青葱骨感的手指上,最后,看向谢川的脸,似清明了些,转瞬间又变得迷离。他低头,没用手接,微微张嘴衔住杯沿,就着他的手,喝了进去。
刹那间,谢川玩味的神色消失无踪,瞳孔微放,这杯子突然烫手了起来,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恍神间,裴行砚已经喝完,还舔了下嘴边即将流下的酒,波光粼粼地抬眼看着谢川,嗓音微哑:“喝完了。”
草啊。
这人绝对喝醉了。
谢川莫名觉着燥热,一股热意烧了上来,他猛地磕下杯子,不太自然地扯了扯领子,皱眉道:“你家是不是开暖气了?”
裴行砚轻轻地笑出来,没有点头。
还好齐阳跟冯逸元去厨房打调料了,不然谢川怕是要烧到脸上。
又闹着喝了会,晚上十一点了,那俩显然喝大了,互相抱着,对着一根香蕉跪在地上哐哐磕头,说是要结拜,还要拉着谢川一起。
谢川恶心巴拉的将人从身上推下去,难得没有打人,不想跟醉鬼计较。
一屋子,两个醉......余光瞥见裴行砚走路“咚”一下撞到椅子上,站起来后不知道绕路,又撞了上去。
得,三个。
谢川坐在沙发上独自郁闷了会儿,一个没看住,齐阳那傻逼带着冯逸元撒欢地跑出大门,在花园里你追我赶起来。
“......”
幸好这房子是独栋的,够隔音,要是邻居半夜敲门告他们扰民,他直接把这俩敲晕算了。
目前看起来,裴行砚还算乖的,至少没有到处乱跑--打脸来得太快,裴行砚也跑出去了,不知道被什么吸引住。
谢川胡乱地穿上外套,并拿上他的衣服追出去。
一个个不省心的。
门外,谢川脚步顿住,抬头仰望黑蒙蒙的天空,不知几时,已然下起了雪。一片片雪花毫不吝啬的往下坠着,寂静无声。
裴行砚痴痴地追寻着雪花的踪迹,伸手去接,倾然间消融在手心的温度中,他嘟囔了一句话,谢川没听清,走过去为他披上衣服,无语道:“还以为你酒量多好呢,居然真跟齐阳这傻子喝上了。”
某个人在不清的神智中仿佛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很傻气地看向走廊:“谁叫我?”
谢川:“......”
“下雪了。”裴行砚说。
“嗯。”
“他最喜欢雪了。”
“谁?”谢川问。
裴行砚蓦地朝他看过来,寒风也不曾吹散他的酒气,他痴然般定定地望着谢川,像是找到了自己苦苦寻觅的东西。
他又说:“我找到你了。”
一滴雪飘到谢川的睫毛上,冰得他睁不开眼睛,没来得及抬手拂去,一只温热的手先替他抹去,谢川闭眼,清楚感受到指腹的来回摩挲,几秒后,他抓住了那根手指,说:“别弄,痒。”
裴行砚却突然笑起来,是平时没看到过的笑容,很开心的,放肆的,不加任何掩饰的,光线昏暗,谢川却看进他熠熠生辉的眼眸,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你笑什么。”
他不解,这人喝醉了傻里傻气的,跟平日高冷的形象反差极了。
谢川想把他拽进去,外面怪冷的,但裴行砚死活不进去,非要赏雪,他叹气,妥协,跟他一起坐在廊下陶冶起情操来。
没过一会儿,一颗毛茸茸的脑袋磕在了他肩上,谢川僵硬住,一动不动。
“你干什......”
“好冷啊。”裴行砚出声。
谢川深深呼吸,无语地翻白眼,“不是你非要赏雪的吗?”
他貌似没听懂,或者没听进去,自顾自地呢喃,低低地诉说,还有点委屈:“你为什么不抱我了,小川。”
沉默。
这次听清了,这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攥得谢川的心抖了一下。
半晌,谢川才眨了下眼睛,他偏头,看不真切裴行砚的神色,大约是难过的。
他为什么要难过。
谢川依旧没动作,转过头去,盯着某处虚空发呆。
脑袋拱了一下,软密的头发扫过脖间,发痒,谢川向右偏了一下,却没推开他。
裴行砚又开始说话:“小川,今年的雪下得没有去年大,不知道能不能再给我堆雪人......”
“我的头发好像长长了,陪我去剪头发吧,不然你又要说我扎你眼睛了。”
“......”
后面的话,些许听不清了,他声音越来越小,也越来越断续,谢川垂眼看他,从发丝间瞥见眼眶里蕴着的一汪水。
那一刻,谢川嗓子莫名有点发涩。
他说:“裴行砚,你醉了。”
没人回答。
前面两人早就没了动静,谢川抬头一看,双双倒地睡死了。
在他把裴行砚先哄回里屋去后,又骂骂咧咧地出去抬那俩,他就不该答应跟他们一起组饭局,苦了他自己了。
他们早就给家长报备过在同学家中聚餐,也就不用再打电话,直接扔在沙发上,一人睡一边,再去裴行砚卧室翻出毯子,给俩人盖上。
做完这一切,他站在桌边狂喝水,桌上还没来得及收拾,一片狼藉,但他一个人刷这些碗得刷到凌晨去,裴行砚说过他家有阿姨,明天应该自会收拾,思忖间,一个软绵绵的声音叫了他一声。
谢川循声看去,裴行砚站在卧室门口头发乱糟糟地看着他,见谢川回看他后,又软声道:“你怎么还不进来。”
说着就往客厅走了过来,由于神志不清,脚步有些虚浮,眼神也不好使,被乱丢在地上的瓶子绊倒,踉跄间,谢川大步迈过去想扶住他,没曾想这人又重又结实,看谢川伸手接他了,直接就往那边倒,也没收着一点力。
哐当一下,重重地摔在地毯上,混乱间,裴行砚下意识地护住了谢川的后脑勺,手指被砸得蜷缩一下。
经过这么一摔,把裴行砚的神志摔清醒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