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初脱了自己的披风,为云婉披上,问她擦去眼泪:“你真是糊涂,我让你去女子官学,你日后可做女官,可成一方父母官,绕着男人转有什么好的?”
云婉哽咽道:“阿姐,自古以来便没有女人考学做官的道理,况且你也看到了,那些女子根本就不想入朝为官,整日里只顾着涂脂抹粉,白白耗费银钱,陛下关了女子官学也是正常的……”
云初看向沈元策,他像看戏一样看着自己与婉儿,心中悲愤更甚:“沈元策,我们都清楚,自古以来变革都不易,你不必拿什么她们无心向学这种破烂借口来搪塞我,我只问你一句,当初的誓言你是遵守还是不遵守?”
沈元策勾勾手,云婉便走到沈元策面前,沈元策把一道圣旨递给云婉,挑了下云婉的下巴:“婉儿,是时候让你这天真的姐姐知道什么才叫治国之策了。”
云婉犹豫着把圣旨递给云初,云初拿过来,看见上面的字,只觉得刺眼: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为稳定民心,朕决心修律法,改诏令。”
“女子不可入学。”
“女子不可不嫁人。”
“女子不可阻止丈夫纳妾……”
字字句句,比先前对女子的束缚更甚。
沈元策道:“这都是你的错,若不是你非得让女子走出宅院,非得办女子官学,也不至于让如此多的女子都不想嫁人,你可知女子不嫁人,那些男子便不得成家,不得安心劳作,连子嗣也无法孕育,以至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云初只觉得喉间弥漫着一股腥甜,她道:“若是男子要靠女子才能安分守己,那你应当惩罚男子,而不是将让女子……”
话未说完,云初便喷出一口鲜血,一下子跌倒在地上。
“阿姐!你怎么了?”
云婉惊叫了一声,忙跑出去找太医。
沈元策半蹲在云初面前,玉扳指拂去她嘴上的血,掐着她的下巴道:“看来你很信任云家,送来的补品都吃了,你才能这么快毒发。”
云初想起这些时日云家源源不断送来的补品,心中悲愤至极。
云初绝望道:“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是你名义上的妻子,是云家的女儿。”
沈元策:“云家不在乎什么女子官学,只在乎云家的荣耀。这么看来,婉儿安分守己,比你更适合当皇后。”
云初眼眸猩红,愤恨几乎要将她吞没:“所以你和云家要杀了我,要牺牲婉儿,还要挡了全天下女子的路。沈元策,你背叛我,我要杀了你!”
说着,云初抽出头上的簪子,直插入沈元策的脖子,只是眼前越来越模糊,力气也越来越小。
她死了。
这悲惨的却又无能为力的一生。
可既然上天给了她再活一次的机会,她定会亲手杀了沈元策,让他为对自己和对所有女子造成的伤害付出代价。
*
“话说这位云家的妖后啊,那叫一个阴狠毒辣。”
“那些贪官污吏全都是她一手培养的,为的就是搜刮民脂,来满足她奢靡至极的生活。”
“金丝楠木当地板,暖玉当汤池,沐浴用的花瓣都是从千里之外快马加鞭送来的。”
“咱们当今陛下曾经劝告过,那妖后转身杀了宫内十二位秀女,还因为嫉妒划伤了宫内所有女子的脸。”
“陛下因为夫妻之谊,一直忍耐她,谁知她竟然不满现状,竟然要刺杀陛下。”
“还好云家二小姐明事理,提前告诉了陛下这件阴毒事,陛下才逃过一劫,而这位皇后也是自食恶果,一年前就死了。”
云中楼虽是个青楼,却也请了说书先生。
这边说书先生刚讲完,底下人义愤填膺道:“我看真不能让女的当家,都是烂遭货!”
“对,这个天还是得男人才能撑起来。”
云初趴在二楼的栏杆上,听着底下的人骂自己,内心毫无波澜。
她都死了一年了,沈元策还要买下说书先生来诋毁她,看来当初的变革之法还是有些用处的,所以沈元策才会这样在意。
说书先生转而继续说沈元策的丰功伟绩,又说了大半个时辰。
“陛下如此丰功伟绩,尔等可都等听仔细了。”
朱楼金帐中,众人簇拥着一男子出现,他的眼眸淡而薄,高挺的鼻梁上点着一颗淡淡的痣,嘴角似笑非笑,手拿着把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
云初眼神一冷,竟然是裴衍!
她与裴衍本是至交好友,谁承想他后来竟然成了奸佞之臣。
整日里只知道对沈元策阿谀奉承,搜刮民脂民膏。
依云初看,裴衍才是那个名副其实的“妖后”。
“呦,裴大人怎么来了。”老鸨忙凑上去,对着裴衍谄媚道,“您看,你喜欢哪位姑娘?”
老鸨听说过这位裴大人,行事诡异,让人摸不着头脑,若是惹他不高兴了,送金子都能给你扔出来。
不过谁让人家是皇上眼前的红人呢,再怪也得好好伺候。
裴衍拿着扇子挑起老鸨的下巴,唇角一勾:“我看你就不错。”
众人:“……”
老鸨尴尬地陪着笑:“大人,您说笑了。”
裴衍自顾自地找了个地方坐下:“我可没说笑,若今日我得不到满意的答案,你还真得跟我走一趟。听说你屡次拒绝官府搜查,怎么,是想造反?”
此话一出,吓得老鸨赶忙跪下,哭诉道:“大人,我一介妇人,哪敢违抗官令啊,实在是客人太多,别说关几日让官府搜查,就是关一个时辰,老妇也担不起这损失啊。况且老妇已经仔细搜寻了,云中楼里没有唐县令的女儿。若唐县令还不满意,只需去找长公主,老妇真的做不了这个主。”
云初眉头微蹙,这老鸨敢三番两次拒绝搜查,居然是因为这云中楼实际的东家是皇家。
看来当初自己始终关不了青楼等风月场所,多半是因为这些青楼本就属于达官显贵。
见裴衍不说话,老鸨眼珠子转了转,凑上前道:“大人,您累了吧,不如移步到屋内,有人在等着您,您见了,定会高兴的。”
听说裴衍好男色,阿序那坯子小了点,但却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没有哪个男人见了不心动。
裴衍沉着眸子不说话。
正当老鸨大气不敢出,满头大汗时,裴衍忽然笑道:“好啊。”
*
云初本不想掺和裴衍的房中事,但是转而想到,裴衍莫不是要去见什么大人物?
春江县离着京城有十万八千里,裴衍来这里绝对不只是寻欢作乐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