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哄他离开,李铃央关上房门,吹灭蜡烛,闭眼睡觉,陆和渊留下陆云等人保护她的安全,陆云每日都会带来陆和渊的消息。
也会带来他写的信,信封偶尔很厚偶尔很薄,却每日都会有,她每日都期盼着信来,直到半月之后,院外一声哭声惊醒睡梦中的她。
李铃央穿好衣裳,推开房门走出去,她抬头望天,天空阴云密布似乎要下雨,早晨的风带着几分冷意,吹得她指尖发寒,空气静悄悄的,但是却似乎压抑着许多哭声。
她仔细听,发现有许多人在哭,那些哭声来自四面八方,却唯独没有在她院子外面。
她心中一沉,脚步匆忙的往外走,府中已经有人早起扫洒,她看向她们,见她们不敢看自己,便要往外面走。
这哭声,来自什么地方?
为什么会有这样压抑令人难受的哭声?
她捂着心口,心脏一下一下如磨钝刀般跳着。
她想往外走,却发现自己根本走不动,脚下生根般,她站着,抬头看向阴沉的天空,天空上有东西在往下落,密密麻麻的如同雨点般,那东西落在她手上。
她仔细看,才发现那是一片烧了一半的纸钱。
不用去看也知道。
今日西南,飞雪满城,遍地缟素。
她通体生寒,只觉如坠入冰窖,脚下一软,便要往后倒,陆云不知道从哪里出来,扯住她的衣袖:“王妃,请随我来。”
李铃央一愣,没有多想便跟着他走,陆云带着她拐过院子,到王府后面的巷子里,巷子里停着一辆马车,马车边站着一个穿着星蓝色银织暗纹的人。
陆云到前,李铃央蹙眉,有些不敢置信的往前,直到被人拥进怀中,她才开口:“你,你不是死了?”
陆和渊紧紧抱着她,不愿意松手:“嗯,死了,晋王死了,西南王死了,现在剩下来的,是属于央央的陆和渊。”
她咬着嘴唇,眼泪流下,一拳锤在他身上:“陆和渊,你有病啊?为什么不和我说,你知不知道我刚才有多心痛难受?”
“要是你真的死了,我做的一切就白费了,你是不是有病?和我说一声怎么了?为什么不和我说!”
陆和渊任她一下一下锤在自己身上:“我怕你怪我,怪我又不将西南放在心里,我怕你会因为我要放弃那些责任,觉得我品行有缺,怕你会觉得我冷血无心,觉得我逃了,是个没骨气的人,怕你因为这些不爱我,怕你会因为这些离开我。”
“我更怕,你会内疚。”
李铃央听得云里雾里,只是鼻尖逐渐嗅到些血腥味,她抬头看他,见他胸口有些血迹:“你受伤了?”
陆和渊不觉得伤口痛,只是听到她的话,觉得心痛:“受了一些,没什么大碍,已经上过药,我也带了药,央央,我不想再耽误,你愿意和我一起走吗?”
李铃央一愣,她还没问陆和渊到底发生了什么:“等等,你说的半月后走,就是现在?现在是什么情况?蛮族搞定了?”
左右现在有时间,只是周围的哭声很吵,陆和渊牵着她的手,带她到马车前:“我们先走,出了城我再告诉你,我现在要尽快离开西南,免得让人看见。”
李铃央上车,在缟素的人群里,逆流出了西南城。
她又重新给陆和渊包扎好,等出了城才问:“现在能说了?”
“我和舅母设计,用我的死做局,将蛮族大军困死在前线一座城里,那座城早前就已经撤离了不少民众,后我们又暗中撤走剩余民众,只留空城一座,蛮族一进去便紧锁大门。”
“那些兵力是蛮族主力,主力已丧,蛮族没有后续的力量再犯我疆土,就算我走了,舅母也足以清扫后续。”
陆和渊系好衣带,握住她的手:“央央,你会觉得我没有担当吗?”
“我,本该守卫西南的。”
李铃央眼中神色极为复杂,她知道陆和渊是为了她才这样做的,假死,舍弃西南的爵位,舍弃本该有的责任,就这样只身随她走。
她很快就要离开,说是要去很多地方,其实自己也不知道该去什么地方。
“那你会后悔吗?”她问。
“不会,人们都说今后的事情不可预料,不可轻易许诺。”他低头,抱住她腰,埋头在她颈侧:“但只要有你,我便不会后悔。”
“那你呢,央央,你会责怪我吗?会觉得,我是个没有担当的人吗?”
李铃央抱住他,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抛弃了一切,为了她,几乎是什么都没有了。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用回答。”他抬头,目色温柔缱绻:“我听到了你的回答,我听到你心的回答了央央。”
“央央。”他闭眼,靠在她额头上:“我的心已经给你了,就算我强留在西南,也不过只是一具躯壳,我不适合做这个西南王,我很自私,自私到心里只能容得下你一个人。”
“这样自私的人,不适合做一个王侯,他的眼里是看不见那些百姓的。”
“是我太过于自私,才会选择离开。”
“你别怪自己,也别怪我好不好?这样自私的决定,我没有告诉你,你别怪我,原谅我好不好?”
李铃央叹气,她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
只能问:“后续的事情,真的处理好了?”
“嗯,这半月以来一直都在安排,天高皇帝远,西南王甍的消息要一个月才能到京城,会有新的人来替我,但变动不会太大,舅母会给怀川传信,联合京中那些人,推举我派系的人上位。”
“去年簪花节后,凌家就一直在退出京城,这次后,凌家大部分的人都会告老还乡,还有些大臣也会辞官返乡。”
“舅母说,虽然京中的官爵她给不了,但若是有心为百姓造福,便让他们到西南来,还有很多人,我都一一做了安排,尽量确保所有的人都能保全。”
他睁眼,看她:“如今,我不是晋王了,只是陆和渊,央央,还会爱我吗?”
李铃央歪头,擦掉眼中的泪。
他考虑的很周到,什么都想到了,为了避免她为人唾骂,什么都安排好了,费尽心力,只是为了和她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