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长安,温兰殊在清虚观参与斋醮大典,忙活完一天收摊,终于能歇息。他浑身酸痛准备回自己的客房,刚走到柏树后,接连打了三个喷嚏。
他用帕子擦了擦鼻涕,小表侄的生日到了,等在山上忙活完了就回去过生日。纷纷扬扬的雪花落下,也不知萧遥到哪儿了,他把窗户关得严严实实,只留了条门缝,煨酒取暖,和红线面对面围着火炉,虎子也来蹭他俩。
冬至佳节,正好放假,裴洄、卢英时和韦训听说清虚观斋堂里的饭很好吃,就争先恐后来蹭吃蹭喝,一到晚上又说自己的屋子冷,一群人凑在一起,热乎,于是就围了过来。
裴洄抱着个汤婆子,“今年可真是冷。”
“我饿了。”韦训肚子咕噜一声,“阿洄哥,饿饿,饭饭。”
“自己找东西吃去!”裴洄骂他,“你怎么就吃不饱呢!”
“我不敢出去,要是撞见我祖姑,她又该问我学习怎么样了,天啊,什么时候他们才能放过我,意识到我只能走门荫的事实啊!”韦训仰天长叹,“阿洄哥,我能去你家过年吗?”
裴洄:“……”
卢英时正在炭盆前取暖,韦训因为拿捏不准卢英时的性格,因此只敢找裴洄,毕竟卢英时抄起砚台直接往人身上砸的那一幕还历历在目……
红线也打不过,至于温兰殊……小辈怎么可能使唤长辈啊!
温兰殊喝了口热汤,他突然想起云霞蔚让他晚上去松雪斋一趟,就把碗放在一边,对裴洄说,“我得找一下我舅,回来给你带一碗饺子。你要什么馅儿的?萝卜还是韭菜?”
“荠菜谢谢。”此刻温兰殊在韦训的眼里如观音菩萨降世,周围闪着佛光。
韦训的祖姑就是太后韦氏,亦即温行那无疾而终的……未婚妻。温兰殊甚至不知道,他和韦训谁遇见太后会更尴尬。
嘿,结果刚出去巧了么不是,遇见了上次闹得不是很愉快的李可柔。
以前卢彦则说过,李可柔这人,又不可又不柔,言行举止让你觉得不舒服她就舒服了。温兰殊彼时还没感觉因为二人没什么交际往来,他打小就很少和公子王孙来往。
李可柔白了他一眼,披着狐裘,头戴风帽,走起路来拽拽的,目光平视,鼻孔看人。
温兰殊:“……”
罢了,不计较,反正出来也是找舅舅以及拿饺子的。
他还没走出去几步,李可柔就喊了他的名字。
“是你放走彦则的吧?为什么要坏我的事?”李可柔问。
温兰殊气不打一处来,这是什么想法?怎么这长公主只长年纪不长脑子?都多大了,怎么还不知道你情我愿很重要呢?
“我只是尊重表侄的选择,你们不适合。”
“可只有他配当我的驸马。”
温兰殊真的不是很懂。
“你早知道我会拿诏书说事,所以就安排他们逃了?彦则没有中毒身亡,看来有人帮他……哦,对,就是那个琵琶伎,帮他解决了。”
“你给彦则下毒?”
李可柔说起自己见不得光的伎俩竟然毫无羞耻心,“啊,是啊,道门房中术里一点儿催人发作的药罢了。”
“你竟然使出这种下流手段?”
“那他不是没事儿么。”长公主笑声清脆,天真又残忍,“也不知道彦则发作起来,会是怎样呢。”
“你……”
李可柔也算是个奇人,不知道为什么,别的姑娘提起这种事一般都掩面羞走,但是她却好似全然不知羞。
“所以温兰殊,是你帮他逃出去的?你知不知道卢公因为此事大怒,他也想成就我们两个,你这样一来,两头不讨好,帮着一个世家子和琵琶伎私奔,传出去贻笑大方。”李可柔语气狠厉,那秀美的脸此刻真如地狱罗刹。
“逃?一个南征北战的将军回到了属于自己的战场上,这叫逃么?这是回归。”温兰殊觉得荒谬可笑,为什么李可柔和李昇不是一母所生,这种偏执却如出一辙。
“你最好庆幸自己还能狡辩,不然我真想把你的舌头割下来。”李可柔拂袖而去。
温兰殊心头涌上一股恶寒,他跟李可柔这种不讲道理的人真是话不投机,但是那句割舌头,也太……想了想也是,她毕竟是能肢解麻雀的人,可能自小就如此。
平白碰了一鼻子灰,这什么跟什么啊!他在廊下走着,面前一阵寒风几乎能把他击穿,教他掖了掖衣袍。
再往前就是搴兰居,当朝太后的隐居之地。
山路崎岖难行,尤其在这大雪的天气,往松雪斋还要绕过搴兰居。这会儿真是不巧,雪越下越大,密匝匝往脸上扑,一到脸上就化,冰凉凉的。穿过山野的风比城里的风更大也更冰冷,温兰殊十指僵硬,身上抖个没停,牙齿打颤,望向面前的搴兰居,萌生退意。
他转身回去,脚踩着新雪,嘎吱嘎吱,寒意透过鞋底,有点潮湿。这潮湿一旦遇上冷风,甚至能刺激到天灵盖,这下双脚也僵硬成一块铁板,哈气一点儿用都没有,他只能揣着手,心想有啥明天再跟云霞蔚说好了。
谁知刚穿过小院门,就看见一个不妙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