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怀珠问,“我给你的东西用了么?”
如娘点头,眼神里尽是怀疑,“用了,但瞧着没什么反应。”
沈怀珠的目光落在桃红的身上,有了主意。
夜色初覆,青蒙交接,淅淅沥沥落下几滴雨。丫鬟小厮们穿梭在庭院,只有朦胧轮廓。如娘面色憔悴,带着四个丫鬟向书房靠近。
守在门口的护院拦住了她,“大人正在里头商议要事,请夫人回吧。”
如娘顿住脚步,不悦道,“小公子哭闹着要见爹爹,我是带他来看老爷的,让开。”
护院视线下移,望着她身后丫鬟怀里哭闹的婴孩,犹豫几瞬,却还是一动不动,没有要让开的意思。
如娘柳眉倒竖,啐道:“眼瞧着就要落雨,你们再不让开,待会儿小公子受了凉,老爷怪罪下来,你们哪个担待得起?”
两个护院互相看了对方一眼。自打小公子出生,老爷便欢喜的不得了,含在嘴里怕化,捧在手心怕摔,哪个不知道小公子是他的心头肉。若当真因为他们二人的缘故,小公子身体抱恙,恐怕赔命都是轻的。可方才苏老爷进去后,自家老爷又神色不虞地命令,不许放任何人进去。
一时为难,两人左右摇摆。
如娘抓住时机,道:“这样吧,咱们各退一步,既然老爷在书房见客,我便先到老爷的卧房等着,这总行了吧?”
台阶递到跟前来,焉有不下的道理。老爷只吩咐不许人进书房,又没说不许去卧房。打定主意,护院很有眼色地让开路。
如娘哼了一声,带着丫鬟扬长而去。
越过关卡,沈怀珠轻轻送了口气。她的目的本就是孙玉德的卧房,和书房一墙之隔,最适合探听隔壁的动静。官驿的院子布局紧凑,想要进卧房,须得先经过书房,这才教如娘那般说,先提出最为难的要求,再退一步就活泛得多。
方才为浑水摸鱼,她一直低着头,没瞧见身后两人的反应,如今瞧瞧侧目,才发觉作丫鬟装扮的两个人面如死灰,始终垂着头。
莫名滑稽,沈怀珠迅速收回视线,不自觉弯唇笑了笑。
孙玉德的卧室没甚特别,陈设摆放都很常见。如娘关上门,指了指拔步床,低声道:“喏,那儿听得最清楚。”
“孙大爷,当初不是这么说的吧。”隔壁传来苏大荣的声音,夹杂着愠怒。
沈怀珠动了动耳朵,惊讶竟是孙玉才。
孙玉才从容地道,“当初?当初不是你儿子亲自带人,把人推下文英池的么?我没记错的话,令郎为确保那两个举子死透,还特意在他们脚腕绑了石头,将他们生生溺死。”
“若非他惹出这档子烂事,我们的事又如何会被余下的举子发现,惊动圣上。为处理这事,我往玉京送了多少东西,赔了多少人情,才转危为安。说到底,这都是你们苏家惹的祸,不想着感恩戴德便罢,倒是有脸来兴师问罪。”
苏大荣气急,“分明是你授意,犬子才无奈顺从,大爷怎可颠倒黑白?!”
孙玉才道:“你要是真想保住你那个蠢儿子的命,就老老实实地替我看好内院那个人,万不可让宫里那两个将人带走。春闱将至,再出不得任何差错,倘或因为你苏家坏了大事,后果你知道。”
“我替你和孙大人藏了多少事,如今也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既然你们不仁,就别怪我不义。”苏大荣显然不愿再多费口舌,他今日前来,本就是要为儿子讨个公道。始作俑者不仅没有半分歉意,想法子弥补,反倒又威胁他。
当初他和孙氏兄弟合作,为的是能给儿子谋个功名。不曾想功名没捞住,惹了一身骚,项上人头差点搬家。还好孙玉才够狠,直接雇人撺掇那些举子闹事,彻底将这事推波助澜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而圣上之所以震怒,亲自下旨赐死那些举子,是因为举子们的狂悖之言,大骂皇帝昏君云云。山高水远,金銮殿坐着的那位,又如何能知道,这些大不敬的话,究竟是不是出自举子口中。
“你威胁我?”孙玉才怒极反笑。
“我只想救我的儿子。”
“好,我答应你,救人。”
孙玉才倏尔笑起来,仿佛刚才阴狠威胁的人不是他。然而若仔细看的话,他眼底的笑冷冷冰冰,藏着逼人杀意。
苏大荣拂袖而去,两人不欢而散,全然不知道谈话落在隔壁人耳中。
陆三若有所思,仿佛不存在一般,没说半句话。沈怀珠转头,望着陆清执挑了挑眉,“裴少卿,可还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