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今生淡淡扫了张竟思一眼,又转向萧宁:“你看呢?”
萧宁正盯着张竟思的脸,闻言随口答道:“我觉得他挺像你的。”
确实,张竟思长相清秀,身材高挑,嘴巴又甜又乖巧,与沈今生五六分相似,只是,与沈今生不同的是,这人眼底藏着一丝阴郁,总让人觉得阴沉沉的,不太讨喜。
这种感觉,她并未放在心上,因为她对人的印象,一向是好坏参半。
“他像我的哪里?”沈今生皮笑肉不笑,觉得自己应该有些吃味。
萧宁吓得心头一颤,暗叫糟糕。
她差点忘记,沈今生是个醋坛子,忙转移话题:“你不是说请我吃饭吗?怎么还不点菜?”
沈今生脸色稍缓,手指在桌上轻点,吩咐张竟思:“把你们酒楼最贵的菜,挨个上上来。”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先上辣炒鸡丁。”
沈今生平时很节俭,素来没什么奢靡的作风,吃穿用度,都和普通百姓无异,但带萧宁出来吃饭,却是十分大方,这也算是沈家的传统,对自己节俭,对旁人不会含糊,更何况沈今生宠爱萧宁,只要是萧宁想吃的,哪怕千里迢迢,都会不计代价给她弄来。
张竟思应下,立刻着手安排。
不一会,酒菜上来,萧宁和沈今生各取所需,一个吃辣炒鸡丁,一个喝桂花蜜酿。
萧宁吃得津津有味,眉目舒展。
沈今生则是食不甘味,时而抬眼瞟一下对面的萧宁,她从来不是一个会委屈自己的人,只是在萧宁面前,总是会下意识克制,生怕自己露出喜形于色的表情。
说不清这是一种什么心理。
沈今生吃得很慢,手也拙了,萧宁眼见不对劲,夹了一筷子菜放到她碗里,“你吃呀,别光喝酒,酒喝多了伤身。”
看着面前笑眼盈盈的女人,心里的无名火倏地消散,拨了拨筷子,夹起那鸡丁,放到嘴里,没成想,浓烈的辣味从舌尖窜入,灼烧感席卷而来,沈今生终于记起自己根本不能吃辣,忙端起茶杯,灌了一口茶,想要缓解口腔里的灼烧感。
可还是控制不住,她捂着嘴不断的咳嗽起来,额头隐隐渗出汗珠,一张脸涨红,显然被呛得不轻。
“你真吃啊?哎,其实你不该这样的,有话好好说,你不能吃辣还吃,不是难受死自己吗?”萧宁一边说一边观察沈今生的反应,嘴角上扬,她极力压制,才没笑出声来。
沈今生咳嗽了一会,缓过劲来,斜睨了她一眼,声音有些哑:“夫人夹的菜,我怎么能不尝尝呢?”
话虽如此,她以后还是离辣得远一点,毕竟,人这一辈子,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咳嗽的时候,有人在旁边,笑靥如花。
萧宁哽了一下,低头默默扒饭,只是耳根微微泛红,应该也意识到,自己此举颇为过分。
不过沈今生很大度,非但没有介意,还帮她夹了一筷子青菜,关切道:“别只吃肉,多吃几口青菜,荤素搭配才能营养均衡。”
萧宁闷闷应了声。
两人吃得慢,又兼着拌嘴,一顿饭下来,吃了足足三个时辰。
外面天光渐暗,室内灯火通明,照得人心头暖洋洋的。
期间张竟思过来两次,询问是否需要添些什么,都被萧宁婉拒了,倒是沈今生,打发张竟思再拿几壶桂花蜜酿来。
酒是好酒,花香清冽,回味无穷,再加上萧宁在一旁,偶尔说点有趣的事情逗她开心,沈今生心情放松,喝得有些多,面色微酡,眉眼间笼了一层薄红,素日里清冷的脸,在酒精的催化下,变得柔和了许多。
萧宁没有要避嫌的意思,坐在沈今生身侧,凑近道:“玉珂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也不知是酒劲上来,还是怎的,沈今生突然一拍桌子,右手撑在桌上,又伸手去够那酒壶,一仰头,咕嘟嘟喝了好几口,嘴里低语:“她……她说给我官职,只是……只是这天下哪有这么美的好事?更何况,我无意于那俗世名利,她一定是疯了。”
萧宁嘴角微勾:“她说的也是实话,以你的本事,何愁谋个一官半职呢?”
沈今生摇头,喝干壶里的酒,神思恍惚起来:“夫人,你不懂,朝廷里的事情,哪有那么简单,不是我有本事就可以。”
这天下百姓,皆是天下苍生,能身居高位者,没有一个是等闲之辈,想要崭露头角,难如登天。
她一直记得,自己并非有意于功名,只是,为何在玉珂提出给予官职的时候,为何心头还是会微微松动呢?
是因为,萧宁吗?
大概是的,想跟她在一起,想每天见到她,想……名正言顺地拥有她。
萧宁哭笑不得,酒也顾不上喝了,从怀里掏出帕子给沈今生擦脸:“你不听她说那些疯话就是了。”
沈今生眼神迷离,抬手抓住萧宁的手,低声道:“夫人,你为何对我这么好?”
这么多个日夜,相依为命,共守明月,这感情并不单单是一句“恩爱夫妻”就可以概括的。
萧宁身份尊贵,以她的容貌家世,何愁找不到比沈今生好上无数倍的人。沈今生虽说容貌姣好,但出身卑微,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能跟萧宁相提并论的人。可萧宁偏偏看中了沈今生,偏偏要在她身上耗费情感。
沈今生不懂。
外面突然下起雨来,雨势不小,激得门外木板噼里啪啦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