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宁这回没有出声,只是微僵的身体说明了一切。
气氛一下子有些沉重。
沈今生敛眸,不易察觉地拂掉眼角那一抹猩红,撩拨着女人额间散落的发,动作格外温柔,说出来的话,却是斩钉截铁,毫无转圜的余地,“我知道你心里有萧欢颜,若是我们俩人,死一个,会如何?”
萧宁听得真切,凭她直觉,能察觉出沈今生话里话外的决绝。
她突然有些后悔,痛恨自己的优柔寡断,痛恨自己的瞻前顾后。
就在她思忖该如何之际。
沈今生又接着说:“无论是谁,你都会左右为难,我方才说那些话,不是想吓你,更不是想试探你,死,与我来说,并不陌生,我已将死过一回,本也是应该看开些,该放下恩怨,好好过自己剩下的日子。”
“可是,我不甘心。”
说到最后几个字,她眼眶里已经氤氲出水汽,伸手覆在自己的眼上,只留一丝光,语气低下去,几不可闻:“我不甘心,萧宁,我不甘心,你知道,这种感觉有多痛苦吗?明明一切都不是我造成的,明明我什么都没做,可在你们眼里,我是罪魁祸首。”
“所有人都对我恨之入骨,无时无刻不在盼着我死,即便是死了都不得超生,要受尽苦厄,这是什么?是报应吗?还是天道?难道我的命就不是命吗?”
“我恨,恨萧欢颜,恨你们,恨所有的一切。”
那些隐忍在心里,未曾说出口的话,如今,一朝得到了倾泻的出口,竟都化为了灾难。
她心中很明白,自己不敢看她。
不敢看她的眼睛。
不敢看女人可能露出的,厌恶的神情。
两人的身体几乎紧贴着。
萧宁能感觉到沈今生在哭,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争先恐后地往下落,滴落在脸上,带着滚烫的温度,灼烧着肌肤,疼痛,又酸涩。
她从来没见沈今生这么哭过。
哪怕是被人欺负,被打骂,沈今生也只是默默地挨着,不曾求饶一声,永远板着一张脸,好像这世上没有什么可以让她动容,也没有什么可以让她悲伤,永远那么冷静、理性,面对所有的事物都是波澜不惊。
可是,如今,沈今生在哭。
哭得她心都快碎了,像是有一把尖刀,在剜她的心,快要喘不过气来,指尖颤着去拭沈今生眼角的泪,可是,却发现,无济于事。
只好去吻,在沈今生的手背落下细细密密的吻,一寸寸,慢慢的,带着安抚的意味,“今生,别哭了,好不好?”
轻如微风的声音,刮过心间,荡起阵阵涟漪。
沈今生忽地抱住她。
完全没了平日里的那种淡然,手臂越收越紧,恨不得将她嵌进自己胸膛里,一辈子都不松开。
“夫人!”
一道突兀的声音响起,打扰了两人的温存。
侍女踉跄地跑来,口中急切道:“夫人,乐安公主来了,正在主厅等候,说是要见您。”
萧宁脑子尚有些混沌,反应迟钝,一时间竟没听清楚:“谁?”
侍女又重复了一遍:“乐安公主来了,要见您。”
萧宁这才如梦初醒,眉心动了动,撩起眼皮,冷声道:“你去回绝了。”
是了,两人的关系并不好,她不喜欢玉珂,可谓是厌恶至极,从未将她当作亲人,如果玉衡在府里,玉珂说不定会顾忌玉衡的面子,不会为难她,可如今,玉衡不在,玉珂又怎会放过落井下石的机会?
再加上玉珂和沈今生暧昧不清,玉珂此举,明显是要给她添堵。
她不想见。
侍女有些为难:“夫人,这……恐怕不好吧,公主毕竟是公主,身份尊贵,咱们做奴婢的……”
“我去回绝。”沈今生恍然松开怀抱中的女人,随手整理了一下衣衫,已恢复了平常那种波澜不惊的神色。
“不行。”萧宁起身,一把按住沈今生抬起的手,语气冷沉,“你留在这里,我亲自去。”
她怎么舍得让沈今生去,这跟羊入虎口有什么区别?
玉珂不是省油的灯,沈今生又是这副模样,两人单独在一起,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不能赌。
沈今生扯起一抹笑,终是点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