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更多了几分兴致,道:“你们猜那贼人是什么时辰、从哪里进沈家食铺的?”他环视周围一眼,不等他们说话,扬声道:“是丑时三刻。他悄悄地摸进了沈家食铺后面的王宅,从王宅爬到了沈家食铺的屋顶。”
见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那人说得更起劲了:“你们想想,昨夜夜色多黑啊,简直可以说是伸手不见五指。”
他停顿了一下,神神秘秘地道:“天这么黑,你们猜沈掌柜是怎么发现贼人的?”
“不就是沈掌柜养的小黑犬发现的么,这些我们都听说过了,你还有没有点别的可以说的,没有我们就走了。”有人不满地嘟囔道。
有人立即反驳道:“什么小黑犬,那是春生,是条猎犬!”
那人也点头道:“昨夜沈掌柜能发现贼人,春生功不可没。贼人摸上屋顶之时,它就在下面等着,一声不吭,趁贼人放松警惕之时,它出其不意地朝他猛吠,吓得贼人从墙头上掉了下来,才漏了行迹。”
“后来呢,沈掌柜两个弱流女子,岂能是贼人的对手?”有人担忧地问道。
“这位郎君,你这就狭隘了,沈掌柜敢租下刘家铺子,岂能当寻常女子看待?”那人满脸赞赏,“其实她们早就有准备,贼人刚掉下来,尚未来得及痛呼一声,就看到她们提着刀夺门而出,顿时被吓得屁滚尿流,拔腿拼命狂奔。”
他四下看了一眼,忽然压低声道:“你们可知鬼火?”
胆小的人被吓了一跳。
胆大的人不在意地笑道:“如何不知,只是沈掌柜抓贼人与鬼火有何关系?”
“这你们就不知了。”那人得意一笑,“昨夜那贼人用了鬼火,据说幽蓝幽蓝的,诡异得很,沈掌柜竟半点不怕,也是奇人。”
有人惊呼道:“有鬼火?那贼人莫不是志怪变的?”
“志怪怎么会被人撵得屁滚尿流?鬼火鬼火,叫是这么叫,但谁知道是不是真的是鬼的火呢?”旁边的人大声道。
有人认同:“确实是这个道理。”
有人疑惑:“沈掌柜这般英勇,为何没抓到贼人?”
“这你们就不知了,贼人对沈家食铺格局了如指掌,跑得飞快,沈掌柜她们追不上也情有可原。”有人辩驳道。
有人恍然大悟:“那岂不是熟人作案?”
有人眉头紧皱:“都让他跑了,怕是再难抓到了。”
“非也非也,贼人慌乱逃跑中跑丢了一只破鞋。”那人朗声道,“我去的时候沈掌柜的婢女萱娘正让附近的街坊邻居来辨认,说不定能从中找到线索。”
“我看难。”有人不看好这事,“光凭一只鞋子,想找出贼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那人沉吟道:“如果仅凭她们自己,我也不好看,不过要是能请府衙的柳通判来查,说不定真能把那贼人找出来。”
气氛突然安静了。
许久,有人道:“抓区区贼人,请柳通判来,岂不是杀鸡用牛刀。”一声叹息,“且沈掌柜哪有这等通天本事,我看难啊。”
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
半晌,有人小声道:“我看该难的是我们才对,没有志怪作祟,沈家食铺定能开满一个月,一面绕国子监跑三圈,一面大声念食铺菜谱,你们都准备好了吗?”
许久没人说话。
那人忽然大声道:“怕什么,帮沈掌柜念菜谱,我乐意至极。”
这话一出,许多人纷纷点头附和,“就是,沈掌柜机智聪明,解开了志怪之谜,能给她念菜谱,我等该高兴才是。”
陆文本来还因为要输了沉着脸,听到这些话,顿时豁然开朗,脸色也好转起来。
他抬了抬胸脯,余光瞥见宋临走进食堂,下意识地往人身后一藏。
宋临一路走来,听到的全是对沈春蕙的夸赞,心情大好,比听到别人夸自己还要高兴几分。他本想趁着午食去食铺看她,又怕他表现得太过急切,让她看出端倪,因而疏远他。
她如今对他无意,他不能操之过急。也不知要等何时,她才能也心悦于他……
想着,宋临的好心情染上了阴些许阴翳,虽瞧见了陆文,却不想跟他白费口舌,目不斜视地从他眼前大步经过。
陆文都考虑好要如何反击宋临的冷嘲热讽了,却不想他竟然没搭理他,一时间,心里有些不得劲。
他从人身后走出来,张了张嘴,却看到宋临忽然停下脚步,似要回头来看他。
陆文心里一跳,下意识地大声道:“你想怎样?”
宋临顿了一下,缓缓回头看向他,半晌,露出一丝笑意,开口道:“晚上要一起吃晚食吗?”
“你想做什么?”陆文警惕地道。
宋抠门内里藏奸,每次露出这样的笑容时,心里必定打着鬼主意,况且他们都认识十几年了,次次见面必定针锋相对,坐在一起和谐地吃晚食,那不可能。
怎么看,他都觉得这是一场有去无回的鸿门宴。
见陆文眼神愈发警惕,宋临收敛了笑容,淡淡地道:“本还想着和你化干戈为玉帛,请你去沈家食铺吃晚食,你不想去就算了。”
他转身抬脚就走,背影洒脱。
宋抠门要请他吃晚食?陆文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但又有些蠢蠢欲动。
毕竟能让铁公鸡拔毛,于他而言是极大的成就。
见宋临要走,陆文狠一狠心,大声道:“可以,我应了,不过你要自己结账,不许耍赖。”
宋临闻言脚步不停,嘴角微扬:“好,今晚散学,国子监门口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