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物为了惑敌,并没有立刻破碎这虚无的院落。
人救回来了,请来的外援倒并不居功,反而着急要走。
諏光禅师单手竖起作礼:“此间事毕,贫僧与二位朋友就此别过。”
说完,微微一笑,握着法杖飞身跳入那洞底深渊中。
……
二人搀扶着秀才把他放到马鞍上趴好,王幼安骑在另一匹马上,牵着驮着秀才的那匹,三人于天亮时回到了昨日营地。
留下的人当然也没闲着,他们居然猎到了山羊。
王幼安他们回来时,正好赶上伙夫老田把剥干净的新鲜羊肉下锅。
行军锅内刚倒了一桶清凌凌的山泉水,洁白鲜红的嫩羊肉浮浮沉沉,盖子都不用加。艾五哼着酸酸的曲儿添柴烧火,橘红炽焰燎舔着黢黑的锅底,不一会儿水里就冒了小泡。
浓烟散去后,老田抄起长柄铁勺撇了两下沫,又笑眯眯地从缝在自己裤腰带上的荷包里捻出一撮“花娇”粒,撒入铁锅。
对凑到近前看的施利昧说:“丫头,你捉回来的妖精呢?放进来一锅给炖了呗!”
0施姑娘拍了拍两只手掌,笑着摊开:“可惜,两手空空一无所获,还带回来一个能吃的货!”
众军士笑作一团,都乐意把秀才老爷编排成吃货。
欢欢乐乐迎来了又一个清晨,这是洪水过境后的第六天,人们从这初升的朝阳中又汲取了一份力量,有了奔头和喜气。
老田在个木盆里装了一大块嫩嫩的羊排,沿上搭着一条瓷实劲道的羊后腿端了过来:“白兄弟,辛苦了哟!多吃点。”
施利昧:“咦?我们奔波一夜,凭啥他要多吃点儿?”
“小丫头,你可没看见,白兄弟咻咻两箭,坡顶上一只山羊,树上一只,都被他射下来啦!咱也不知道,他也只是闲闲地转那么一圈儿,咋就发现了这野物的踪迹?要不啊,今儿早起你还得啃那大硬饼子。”
想到难吃的大饼子,施利昧“?!”了一声。
她还在长个儿,白赫兰拿起羊腿递给她。她在裤子上擦了两把手,讪讪地接过,从上面掰下块腱子肉转赠王幼安。王幼安笑着拿个碗装了,放到旁边留给秀才吃。
遂和白赫兰、李祯一起边喝酒边吃那块羊排,酒是艾五赞助的,珍藏了好几日,今天都倒了出来,三五个人一碗,尝个味。打猎的弓箭是韩冬的,白赫兰拿着浅瓷碗和韩冬碰了下杯。
几口吃完,七手八脚收拾停当,车马套好,一行人赶往府城。
秀才醒在了颠簸的骡车上,看看四周匆匆赶路的人,满腹的辛酸委屈涌上,便又闭上两眼装睡。
李祯用马鞭点了几次他鼻子,气得他“唿!”地坐起身来,想骂人,可李祯早跑前面去了。
艾五递过来一个酒囊,秀才接过猛灌了几口,却是满嘴温热的肉汤,一点酒味也没咂出来。
他长叹一口气,心绪渐渐平静。
和众人聊起昨日险情,那艾五绘声绘色讲起了故事,着重提到了諏光禅师的闪亮登场,把秀才给听精神了。他可是諏光的骨灰拥趸,从考上童生之前就搜集整理《上师封魔录》,一直连载至今。更有富贾出资刊印过几册精品篇章,市井间广为传诵,是当今写諏光禅师佚闻话本的第一大家。若不是误入那天悯神教,也不至于蹉跎这大好年月,早把这志怪小说的事业做大做强了。
艾五的口才堪比语言大师,把施姑娘几句简单的叙述扩写了几万字,一分故事他讲出来有十分精彩,秀才听得入迷,还想摸索出纸笔来现场润色起稿。早把昨日坎坷抛到了爪洼国,浑然不介意自己正是那书中落难人。
且不说秀才与艾五于创作中一拍即合,添油加醋,铺垫升华。只说十余人的队伍紧赶慢赶,到了大中午时离府城还有一半的路途。
此时正当午,赤日炎炎,前几天地表吸足的雨水似乎要在这一天蒸腾完。坑洼官路上的行人如屉中之蟹,苦不堪言。
白赫兰嘴唇发白,安静地走在王幼安身边,他以前那把伞早丢了,扇子更没影,这一路上只有他们一支队伍行进,村市也未遇见,想买点补给也没处寻。
但他似乎很看的开,依旧从容自在,笑微微正要和王幼安说点什么时,却见前方突然起了骚动,队伍停了下来。
原来是路上发现了一具刚倒地的尸首,衣衫褴褛,瘦如干柴的饿殍,肚腹高高鼓起,面色呈不正常的酱黄锈绿色,白赫兰仅看了一眼就说:“此人死于传染病。”
话一出口,众人齐齐向后退了好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