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假小子又给弄了不少吃的,再眺窗外,是另一版的绝美海岸。昨日的船还在,水手们在整理东西返航。
王幼安突然幽幽道:“不知他们是走原路返回...还是归航莫法德海港城?”
这句话问得有些诛心。
对方还没回答,他又加码:“打开那逆流水幕要多少魂晶?”
白赫兰慢慢地嚼东西,闭口不言。
王幼安一直看他,他就笑着把问题抛回来:“哥哥去过海港城?”
王幼安毫无波澜地道:“没有。”
捧着茶盘过来的假小子却接话了:“海港城?那可是汐大洲最大的港口!从无双城没落之后,远航来的大商船都不会绕过海港城的。”
“无双城没落?”
“对啊,自打七年前殿下故去就走下坡路了,最近这几年已完全被海港城取代了…”
路德维希死了?!
怎么可能?世上谁能杀骑士王?白赫兰也做不到……
——这果然是换了个人间!就算路德维希不济,可无双城不会说倒就倒,毕竟诺大的一个都市旦夕间兴亡变迁太不可思议……
再也回不去了。
王幼安垂下眼睛,抿紧嘴唇不说话了。
假小子也是个机灵的,见他这样,自知多嘴了,赶紧陪着小心放下茶具,吐着舌头急急遁走。
她去后厨也没闲着,等白赫兰撂下筷子,二人背包袱登程时,及时递上食物一包,换走数枚大银钱。
一路往东,雇车投店,昼行夜宿,风尘仆仆,白赫兰却始终干净洁白,风度翩翩。只是时而泛红的眼圈会让人误以为他睡眠不好,为此王幼安每日晚间都等他睡后才休息,看到的也总是他惯有的安静规矩的睡姿,却不知他脑中是怎样残酷的磨耗厮杀!日夜不停,年复一年。
二人脚程很快,“哥哥”心里急,白赫兰自然也不吭声说累,直到接近大权地界才放缓了行速,也能坐下来吃顿饭了。
白赫兰夹起一粒花椒,问:“这是什么?”
“花椒。”
“是人比花娇的花娇吗?”
王幼安掀起眼皮瞥了他一下:“是。”
此时,他们正坐在溪边石头上,摊开干荷叶,吃——牛杂碎。
这一带都是胡人村落,房屋稀稀落落,不见茶摊酒肆,时至中午,太阳很晒,想找口吃的也难。
赶了半日马车,只见到一个简陋饭摊,三块石头垒个灶,支着一口铁锅,滚滚冒热气。一个年轻人穿着短衫,站在锅边啪啪剁着什么,老远闻到肉香,二人走近看了看,他正在切杂碎。锅里汤汁很浓,煮的是牛骨。
“来一碗吗?”王幼安问。
白赫兰似乎不感兴趣,但见王幼安上前仔细看,就点了点头。
那年轻人挑了一些肉,胡乱包了包递给他。又问:“热汤要不要来一碗?不收钱,用完碗扔树凉下,我会去收。”
白赫兰表示不必,年轻人便扔下厨刀去院子里摘了一捧无花果相赠。
一个大钱两碗杂碎,他付了一个钱却只要了一碗,这实诚厨子怕客人吃亏,一力找补。
才歇了一阵,就听见村子方向有嘈杂的叫嚷声,好像一直消失的村民突然冒了出来,闹得阵仗不小。
去看时,街上乱作一团,一堆人聚在方才二人买食物的岔路口,从中推推搡搡拽出一个人来,正是方才卖牛杂的年轻人。
他鼻青脸肿,还被五花大绑着,被人殴打呵斥,也不见他分辩几句。
方才年轻人送的无花果,还有几个在王幼安手中揣着。他把两三枚青绿的果子在手中轻轻盘转,抬足上前来拦在了大街上。
有人来驱赶,他寸步未移,反而问道:“为什么绑他?”
为首的:“管得挺宽呀!还问为什么?看不出来吗?这就是个贼!一点也不虔诚,胆敢窃享神食!”
同伙人嚷道:“立刻拉他去祭神!”
“你们俩不走开,一块绑走放血!”
王幼安:“何谓窃享神食?这算什么罪过?”
匪徒:“你废话真多!告诉你,在这儿!这就是杀头的罪过!”
说话的人一脸菜色瘦干如柴,眼泡浮肿,眼神却有一种不容辩驳的极度执拗,这帮人差不多都这样激愤,对那被绑的年轻人的态度如不共戴天的仇人一般。
莫非这老实小伙白天卖饭晚上兼职挖坟掘墓,把这伙人的祖……
他问那被绑的年轻人:“是真的吗?” 有什么隐情?
对方沉默一瞬,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