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打工哪能让你说谢谢,我会无地自容的。”
“若是真打听出来什么要情,但我还是希望先别动劳雷尔这个人,他是我下属‘风闻’情报组织在拜血月教的线人。”
“没问题,你看着办,虚惊一场还是煞有介事,我只要结果。”
“走了。”
挚友走后,伊萨克忍耐住一丝不悦,他明白王太子妃生产的关键时日,拜血月教的人秘密出现在王都这件事的敏感度。毕竟,冒牌公女这条铤而走险的路走不通之后,它们必定还有后手。按照自己御下的惯例来说,异端审问局不需要在办事的过程中闹出多余的声响,只需要在一纸简单的报告书上让王室、教廷以及社会舆论明白什么是足以令他们脊背发凉的冰冷事实。而这次,甚至很长一段时间都需要保密。
只是又要辛苦挚友跑一趟了……一想到这里,伊萨克便心生惭愧。若是教国王室敢让挚友受哪怕一丁点像德弗洛那次的委屈,他必定将所有的事实公之于众并且用塔莉萨的鞭子抽烂他们的屁股。甚至以死神、塔莉萨和教皇厅的名义,让这教国改朝换代!
阿加莎没说什么,自己职责之内;艾尔雅稍微有点牢骚,但人家拿的是恩师的手令,顿时严阵以待;伏罗希没什么多话,毕竟恩师告诉他们最近一切都很敏感,不要去外面执行任务,就待在王都家里,随时待命,预防坏人趁此兴风作浪,乖学生自然老老实实地遵守。
白骑士给他们下的指令也很简单,去王都所有有关魔法研学,尤其是跟盟国有学术往来的魔法大拿们那里打听,谁最近两天邀请过盟国的魔法师过来交流。如果有,就带过来问话(请喝茶)。如果没有,那就准备全城秘密搜捕。
偌大的王都里搜一个人确实很不容易,这是冬天,他不能公然派出虫群大军在众目睽睽之下闯入各个家宅和房间,将那个人搜出来。阿加莎、银凤姐弟去调动各自的人手发动眼线去调查,暂时只能等待,告诉他们暂时不要打草惊蛇,时限是午夜之前。
晚十点,伏罗希带着王都某位魔法学院的主任匆匆赶到异端审问局,那位学院主任紧张到说话都要磕巴,忙问是不是自己邀请的客人触到了异端审问局的霉头。
白骑士微微摇摇头,多的也不问,只问他邀请了谁,下榻地点在哪里。
那位学院主任掰着指头数了数自己邀请的人有足足一打,也不知道白骑士到底过问的人是哪位,只好把名单和地址都写了下来,交给对方。然后他有幸被请喝茶直到天亮才可以离开。
阿加莎和艾尔雅情绪被调动起来,忙问白骑士我们可以去抓人了吗,只得到对方的摇头:“目标仍然有用,我只是去问话,问完再决定要采取怎样的行动,辛苦你们了,先暂时在这里休息一阵,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酒店里,劳雷尔指间摩挲着一枚白金币,心情五味杂陈。回来在同伴的催促和讨要之下,他有些不情愿地打开那个袋子,分了人家五分之一当做封口费——出乎预料,不是二十,是足足四十枚白金币。这意味着绯红勋爵给梅拉开的是一个月四千金币的工资,相当高额的雇佣,抵得上自己在学院每个月的正常工资收入了,自己还是多年评职称才有的这么多,足见这个幸运的孩子得到了那位北伐英雄多大的赏识。劳雷尔当然由衷地为自己的学生感到高兴,同时受之有愧,觉得她给的实在太多。
愧疚不单单停留在作为导师,学生给得太多。
当他自己有了家人孩子之后,他对自己的儿女万分珍视,同时也万分后悔年轻的时候懵然上了贼船,没法下来,随着在教内的资历渐渐增加,他明白自己的罪孽正在进一步加深,因此他选择了更危险的路,与情报组织“风闻”合作,将教内的风吹草动泄露出去,此外,每年至少两次,他会找借口去教会的孤儿院,找院长了解真正的公女在孤儿院过得好不好,旁敲侧击地给那个女孩一些建议,助她寻找一份能自食其力的工作。至于让这个女孩回归她的原生家庭……这件事他不敢想,拜血月教不会容忍这种事情发生,他自己亦担不起这件事发生之后一切的后果。
逐渐累积的罪孽只能埋在心底,身故之后去冥狱的审判官面前坦诚交代。
正在睡前忏悔时,关好的露台窗户突然打开,警觉的劳雷尔不相信这是什么妖风,因为今天王都塞勒涅没有大风天气。他果断抓过床铺上的魔杖,警惕地看着窗户,直到一道笼罩在斗篷里身影稳稳地轻声落在了露台上,对方向自己伸手,好似要发动某种攻击,他即刻反应,准备迅捷施法。
然而,持有法杖的右手瞬间被冻住,紧接着法杖呼地就从手上消失,出现在了对方的手里,自己的手里只是一个普通的野果。
幽冥换位!
遇到会应对魔法师的高手了——劳雷尔不由得心中一紧,对方是怎么得知自己住在这里的,从邀请者那里打听到的吗?
“您是什么人,找我有何贵干?”
“‘风闻’,教国分部的负责人。”白骑士随口胡诌,却也不算多么乱编,“找你有事,不打算伤害你,别这么戒备。等我问完了,魔杖还你。”
既然是自己长期联络的情报组织的人,能迅速找到自己,那便不足为奇:“有何凭据。”
“前不久,我们给你发了‘二十周年’的纪念品,是一位喜欢钓鱼的精灵转交给你的,感谢你一直以来的提供的一切。”
劳雷尔呲了呲牙,一下子又泄气,自己是得了好处,但相对也将命运交给了他人:“你们还真是无孔不入,闻着味上门,说吧,有什么要问的。”
“你们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到塞勒涅来。”
“学术同事的邀请,我们是正经来研学交流的。”
“你知道我要的不是这个答案。”白骑士冷声威慑到,“我都能找到你在这里,你以为我没去问过安排你住在这里的人吗?老实点,我能将你在不惊动你同伴的情况下将你请到异端审问局喝茶,别怀疑。我们还不打算收回你的二十年纪念徽章,也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地收到第三十年的,届时,能保证你永远地不受拜血月教的威胁。”
异端审问局的人是不是在这周围待命了?很可能。
这次的行动极为隐秘,高层只是派遣几个中层来到王都,以很正式的名义,只为等待一个结果,为什么连这都没能逃过这些收集风言风语的人的眼睛?难道身边的同行者还有内鬼?不,应该不会……难道是刚才在首饰店遇到梅拉和大公夫人的缘故……
我有露出什么破绽,或者我的反应那么大,能被人注意到?
“回答问题。”
“按照惯例,我的情报是要收钱的,这次还特别贵。”
“那就算了,我直接去问你隔壁的同伴吧,相信他的嘴没你这么要求多。”
劳雷尔到抽一口凉气,他很清楚隔壁的同伴是那种只愿意出风险小的任务的那种胆小鬼,稍微要是被恐吓到痛点,那整个行动不禁泡汤,而且自己估计回去还要被重重责罚的。
“你已经身负诸多罪孽,且身不由己。”白骑士继续攻心,“但有一点你要掂量清楚,我们‘风闻’不会让你动不动就有生命危险,毕竟你为我们办事的时间越长,在我们这里得到的奖励就越丰厚,直到你不需要做这份工作以前,我们都尽量保你。但‘拜血月教’能做到吗?”
劳雷尔思索再三,教国的情报组织都找上门来,它们一定是嗅到了什么危险的气息,此时不如数坦白,恐怕想轻易离开这里,很难很难。想了想家人……他一屁股坐到床沿上,耷拉个脑袋,算是放弃虚张声势的抵抗。
白骑士这才无声地漂浮到对话者的附近。
“因为有传闻王太子妃的预产期就是这几天。”这个情报是伊萨克故意放出去的,因为他知道还有潜藏在暗处的老鼠没有放弃针对王室的阴谋,冒牌公女的妄言不可不重视,“教内高层希望把握这个机会。”
“具体点,你知道多少,你们这波人的任务又是什么。”
“我们这波人只负责接干脏活的关键人物安全撤离塞勒涅,其他的什么都不干,在王都里消磨时间即可。”
“谁是关键人物。”
“教内外号‘变色龙’的干部,它的资料一直都不被中层知道。人如其名,擅长改头换面,用血月魔法中的血肉魔法分支,将自己的面孔和身体局部进行特征改换,可以伪装成除了少年少女婴幼儿、过度肥胖和过度瘦弱之外的男性女性以及老人,易容更是不在话下。外加它会一些幻术,能骗过很多人。”
“它的行动目标是什么?”
“刚出生的王国继承人,教内需要在婴儿刚出生时,对它刻下血月的初生诅咒。这样,今后无论继承人走到哪里,如何隐秘地躲藏,都更容易被我们找到,并为今后的持续‘污染’奠定基础。今后每一年,都会有不同的人接近,逐年刻下更多的血月诅咒,届时,它的一生都会被血月之力困住,直到能为我们所用。”
“拜血月教当教皇厅的神职人员是白痴吗?王国继承人从出生开始就会被抱到神殿礼堂进行弥撒。教皇会亲自为他施与应有的祝福,哪怕是血月的诅咒,也能净化。”
劳雷尔双手一摊,表示自己有不同观点:“如果是前不久那次血月大潮时缔造的特别诅咒呢?”
白骑士霎时间被这句话弄沉默了。
“那次大潮,半个教内高层合力击杀了一只冲出血月设施的狂乱魔物,秘密地迁移到地下研究室,他们将那头高级魔物所有的血液进行了炼制和浓缩,不断地将魔力进行提纯,制造了一个据说级别很高的诅咒。我没能知道那个诅咒的具体载物、施法过程是什么,只知道,很厉害,这次会由‘变色龙’来接近即将降生的王国继承人。至于‘变色龙’是男是女还是人妖,它会以怎样的方式执行任务,不在我能知晓的范围内。”
“明白了,感谢你的情报,这些多少有点用处。对了,我再确认一下,你们的任务是待在这里等待那个人跟你们一起走吗?”
劳雷尔确定地点点头:“我们会在街上闲逛,或者在酒店等待,确保目的达成,届时便和那个人一起离境。”
“这次的问题就到这里。”劳雷尔提供的情报很重要,虽然白骑士还有点别的事情想问,但思量再三,他决定下次再问,旋即从储物栏里摸出一袋东西,和手里的魔杖一起,用幽冥换位换回了劳雷尔手里的野果。“我想了想,还是给你一些报酬,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走吧走吧,遇到你们找上门,算我倒霉。希望睡一觉起来,不记得你来过最好。”
等白骑士走掉,劳雷尔打开那个袋子,依然是熟悉的白金币,给得比梅拉那份还多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高兴——出一趟危险的差事,教内没给多少经费,反而是意外之财多得令他措手不及,十分不安。因祸得福,它也不是这么个写法呀。啧啧,赶紧收起来,免得夜长梦多。
回到王太子府邸,玛丽安娜已经睡着,大公夫人已经回了府邸,其他人早早入梦,剩下瑟莉斯拉和缇莎女士还在等待,并未更衣准备就寝。
“……就是这样,你们有什么看法。”
两位魔女仔细琢磨着白骑士带来的讯息,试图在里面寻找出对方下手的关键点。
缇莎女士回忆起自己生产的过程:“当初,阿格里尔出生后,就被宫廷高级女仆带到隔壁洗去血污,洗净后用御用裹毯包起来,然后交给当时我丈夫,由他抱着前往大神殿,教皇和祭司们在那里等,进行弥撒仪式,为了确保王太子一出生就能立刻得到神恩庇护,远离各种灾劫、诅咒和病痛——流程是固定的。连我都是缝好伤口,从麻醉状态中清醒后,被治愈祭司施与治愈术后,休息了半天,才见到我的孩子长什么样子。”
“我忽然想起冒牌公女说过,就算王太子妃将孩子生下来,能安然走出接生的房间么,这么看来,负责伺候生产的女仆们,是个值得做文章的步骤。”瑟莉斯拉打了个响指,“缇莎女士,这件事得由我俩来执行了,您明天给孩子们说一声。”
“即是说,已经预备好的高级女仆不值得信任么?”白骑士懂她们的意思,“没有候补待命的另一组吗?”
“可,你的线人也没说,‘变色龙’会在什么时候钻进能接触婴儿的人群里,会假扮成什么人,若是有备用的女仆组,万一‘变色龙’根本就不止一人呢?我想它只会在确定王太子妃即将生产之前,一众女仆已经不会再变动时,动手开始伪装,并且无论如何都要试图接触到婴儿。所以,我不建议启用备用的女仆,那只会增加事情的复杂程度。将锁定目标的筛选范围压缩到最低,在玛丽安娜生出孩子之前将坏蛋从那里面揪出来。”
听到瑟莉斯拉这么说,白骑士点点头,表示我明白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