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神-萨塔亚曼图斯看起来稍微思考了一小会，不知道是在介意身为神明的尊严还是其他。这时，伊萨克不耐烦地催促它赶紧答应，有什么好犹豫的：“托人办事当然要付人报酬，这很公平。再者，她不是你的信徒，别总是摆着一副神明的架子，要让人帮忙献花，就得有诚意。你要是亲自闯入魔女论坛，那她们以后就再也不敢聚会了。”
“可以，不过我也有条件——自己到德弗洛的王都来取。我会差人寄放在王都的冒险者公会，每一季一次，多少看我心情给。”
瑟莉斯拉心情大好，恭敬地揽过礼物，满口答应：“非常感谢，那么，成交。这件献礼，我就先收下了。红莲大人那边，等它从龙岛返回，我定会转告。”
最后的事托付完毕，古神准备开启虚空传送门离开阿瑟玛，当着所有敌人的面开启的虚空传送门发出相当大的虚空魔力波动，似乎是在彰显着它现今的力量。意味着来的时候可能真是偷偷摸摸辗转数次数十次才潜入阿瑟玛，办完事只想快点回家。
“等一下，我还有个问题。”伊萨克忽然叫住了萨塔亚曼图斯，“为什么，在我为教皇厅出战的战场上，你本可以集中爪牙的力量击杀我，为德弗洛以绝后患，你却没有那么做？”
“其实，我并不确信，集中了所有力量就一定能杀掉你，毕竟……作为她的十二圣遗物，‘真理的惩戒长鞭’从位阶和力量来说，都在‘潮汐星流的金竖琴’之上，再者，她赐予你的庇护与祝福，至今有很多还在起效。”古神缓缓地陈述到，“最关键的是，她对我说过这样的话——你可以击败甚至重伤伊萨亚斯，但你绝对不能杀它，否则，你会非常后悔，后悔失去‘立足之地’。”
“……她说过这样的话？”怎么自己不知道？她会为自己的性命在古神面前求一个允诺？不，比起允诺，更像是谜语一样的严厉警告。即便塔莉萨已经逝去多年，萨塔亚曼图斯依然还记得，并且极其郑重地将它当做一回事。
“随你信不信。反正我没有要干掉你的想法，说不定，你以后还会有机会为我效力，就像过去为我献上迷宫辉石那样。”古神并不多做解释，用眼神对多洛汶示意跟上，“诸位就此别过。伊萨亚斯，我们以后还会见面，就不必多说再会。”
“知道了，黑蜂山谷的报告书，到时候我会多丢一份到你的地下神殿的。”
跟随主人走进传送门前，多洛汶最后瞥了一眼伊萨克，目光中似乎没有先前那么讨厌或者憎恨，多了浓重的复杂和纠结。它似乎在为对方与自己主人的关系而感到分外困惑——萨塔亚曼图斯大人并不认为伊萨克是“叛徒”？
“终于结束了。”图图利打了个哈欠，会谈从头到尾他都没半点紧张过，“感觉自己坐在这里好多余。”
“是啊是啊，虽然听到和见识了很多有趣的信息和事情，不过，我们好像帮不上忙，更像是在这里来见证某种秘史似的。”瑟莉斯拉是真的想离开了，热闹散场，大家都该各回各家了。“老爷子，我们回去吧。”
“我道具栏里还有东西没交割。不想那些东西在里面躺太久。”
“差点忘了，我们再去一趟冒险者公会总会。”
刚准备溜号，瑟莉斯拉再一次被王宫方面叫住，她开始在心里发起牢骚来，面上还是要装作什么事都没有。
“瑟莉斯拉，你真的打算去德弗洛领去源生软泥？”显然，摄政王他们还没从这惊世骇俗的“交易”中缓过劲来。
“你觉得我像是在说笑吗？任务物品都领了，我会按照约定履行承诺，然后领取报酬。魔女会的成员大都很重视诚信。”
“如果你只是需要源生软泥，我可以帮你订一批货……”再不抓紧一点表现，自己在她面前就毫无功用价值可言了，届时搭话都找不到理由，卡图玛斯对此略感焦躁。
“小……摄政王殿下，您好歹也对鄙人有点信心好么？”差点就将昵称脱口而出，幸好收放自如，改口完全来得及，“没有中间商赚差价，这样的好事为什么不答应？德弗洛那种地方，我还不至于进去了出不来。古神也没有理由扣留我，毕竟以后还是要帮忙跑腿代办的，神明又不会在意我们这些毫无威胁的存在。再者，德弗洛境内算什么，就算是黑蜂山谷的边缘，我也打算去观测一番……”
“不行！！”此时，一声近乎震耳欲聋的怒吼在会议室中险些失控地响起，引得众人的耳膜嗡嗡地疼，有人甚至堵上耳朵，缩在墙角略略发抖，“绝对不能靠近那里！！”
伊萨克一把攥住会议室的座椅靠背，有着华贵金属雕饰的椅背边缘立刻在它的手下碎裂跌落。即便没有露出表情，从这声震彻心扉的警告中，足见首席高阶神殿骑士的愤怒。
瑟莉斯拉不太理解对方为什么这么大的反应：“为、为什么？你们都可以去，我怎么就不能？再说，我只是在边缘观察，并没有说一定会进去。”
“不是每个人都能……你都有胆和古神讨价还价了，还有什么禁地是不敢涉足的？”伊萨克说到这里的时候，凛冽的目光直接转向了国王与摄政王兄弟俩，斩钉截铁地宣言，“陛下、殿下，请宣布一条谕令：因极度危险，任何没有经过王室允许，擅自靠近黑蜂山谷的人，都将视为叛国行为。”
“呃，这……”一边是弟弟的心上人，一边是教皇厅内阁和首席武官，拉卡乌斯感到纠结。
还是卡图玛斯反应快，他充分理解伊萨克所言的程度，也不想让瑟莉斯拉一时兴起跑去涉险更不想国内没脑子的人跑去送人头，考虑到地点特殊，会稍微更更改措辞：“我明白，稍后王宫会宣布这条谕令的。”
“呜……”被狠狠地将了一军。
“孩子，听人劝，我也不觉得你擅自靠近那里是个好主意。”图图利关心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勇敢和鲁莽往往没甚差别，没有完全准备，还是珍惜小命比较好。”
“我知道了，听你的。”老爷子说的她就服。
伊萨克也好，卡图玛斯也好，总算是稍微松了口气。
瑟莉斯拉和图图利离开王宫去往冒险者公会，目送她离开的背影，伊萨克沉默着，并没有任何纠缠，它原本的确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什么都没有对她说。
“我本以为你会让她留步。”
伊萨克的理性占了上风，知道这里的场合不适宜纠缠：“没关系的，现在，不急。以后也有机会搭话。”
伊恩了解这位“长辈”，它估计还有半句狠话没放出来：她跑不了的。
回忆起公会时的那一幕，遂扭头看了一眼正和国王兄弟俩告辞的苏赛塔，心想：莫不是要逮着它不放了……
“你没有邀请她有机会访问教国？”
“啊，我……忘了。”伊萨克微微动摇了一秒，肩膀垮了下来，垂头丧气地回答，“刚才突然很生气，满脑子都是‘拦住她’。”
教皇觉得，自家首席高阶神殿骑士方才的反应，居然有点可爱。嚯嚯，似乎以后有好戏看了，能让伊萨克都为之动摇的女性，一定能与圣塔莉萨殿下比肩。只是，她们真的会一模一样吗？
古神所操控的傀儡国王并没有直接开门回家，而是来到多洛汶位于艾切王国边境城市罗尔的白鹭亭庄园停留了一晚。仆从不理解主人为什么没有直接回王都，它只是淡淡地说，散散心，再回去。
没有被破例允许去圣塔莉萨的庙堂祭拜，主人一定很失落，诡术师忿忿地想，那些食古不化、自视甚高的教会官员，自己的神明都肯屈尊来这边拜访了，却连这么一个小小的愿望都不肯点头，可恶。
在庄园一隅，楼阁外的庭院，萨塔亚曼图斯点燃了朴素的篝火，在篝火上撒了一把熏香之类的香料粉末，坐在原木截面的长凳上，手持一把街上买来的鲁特琴，以人类的歌喉，低声奏唱着并非本地本方语言的歌。
多洛汶安静地给主人看茶，耐心等待一曲完毕。
“您为什么不用金竖琴呢？”
“金竖琴是她留给我的纪念品。更多的时候，她给我弹奏，用的是鲁特琴。”
“恕我冒昧，您为什么答应那个魔女的要求？她不配跟您讨价还价。”
“伊萨亚斯都为她都帮腔了，你觉得？”
“不会那么巧吧……不至于逮着一个红发红瞳的人类女性都可能是圣塔莉萨的转世？”多洛汶还特地重新回到禁忌图书馆去反复观摩唯一的圣塔莉萨雕像，的确，很是相似。
“多洛汶，那并不是最关键。有时候，极度相似就足够引发怀念的情绪了。”放下鲁特琴，萨塔亚曼图斯用木棍拨弄篝火，让它燃得更旺一些，旁边的烤架上有着瑟莉斯拉今天上午给他们买的打包小吃，因为她认为这俩很难再来阿瑟玛第二次，“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答应她？”
“还是，不太明白，请您明示。”
“一般的魔女肯定不会在那种极度严肃的场合造次，更不会在教皇厅要员面前对我提出交易要求。然而她却敢，落落大方、态度明晰坚定，毫不在意身后可能会是洪水滔天，或者前途曲折艰难。虽然不知道索要源生软泥的理由，但是，这般胆大任性的性格，真的跟她，一模一样。”
“塔莉萨殿下来到德弗洛找您的时候，您感到惊讶吗？”
“当然，我想过，她会不会是来将我烧成灰烬的。”曾经也瑟瑟发抖过，毕竟那时还是相当虚弱，哪怕战争已经结束了一百多年。
“幸好不是。”
“她看得比其他人更长远，因为，她是那么地热爱着这片土地上，值得她去爱的一切生命。可是，现在的龙族议会，这片土地上的国家，血月设施里那些小王国，陷入了固步自封的怪圈，除了伊萨亚斯、我，还有少数人，谁还在继承着塔莉萨的遗志呢？”
“我知道，国内那些好战分子的眼光短浅狭隘。他们仅热衷于与西部阵营的国家打仗和攫取利益。”
“我不反对这种行为，只是认为应该降低一些频次，你来我往，除了将土地打得一塌糊涂之外，国家之间谁也没特别占到便宜，军队的战斗力得以保持，还算将就。比起这些小打小闹，还不如多想想，我们能作为自由之身的生活，在这片大陆上得以延续多久。”
“这的确是个值得思考的深奥的问题，大人。”
“一季一次，那个魔女肯定会来，有空的话，你去接洽。如果能让她为我们干点辛苦活，更好。”
“谨遵钧意。呃，只是，您不担心吗？那个魔女或许会私吞您的祭礼，而且下一届魔女论坛起码是一年多以后……”而那时，源生软泥的市价交易已经开始了。多洛汶当然会担心交易合约中的“预付”条款会让自己的神明吃亏。
萨塔亚曼图斯依然很平静地凝视着篝火，有种夙愿已了的坦然：“即使那样也没关系。就当，她本人已经收到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