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艾切王国的作战意图就是明显到摊牌，坚壁清野，拒战防守，看谁耗得过谁。

一言未发的狮鹫军团军团长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一本正经提供各种环境细节情报的白骑士，再联系大家合计出来的结果——意味着大多数兵种很可能都会被最终决战淘汰掉，呃，前提是还有最终决战的话。

那这样的话，空骑部队不说有很大优势，最起码比脚一沾地就很可能没处下脚的陆战部队，优势多太多好吗？这或许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

正在这么想着，图图利的话又毫不客气地泼来一盆冷水：“白骑士，格塞特附近的魔法守护结界有在正常运作吗？你认为强度如何？”

“是的，正常运作。强度大概是碎斧隘口的五倍，敌人应该将所有的资源都投入到格塞特的防守，他们没有更多的退路。星叶山脉以北再过两百公里的北方，就是与极北魔境遥遥相望的绝望之海。”

没有人真正丈量清楚过，绝望之海在两片大陆之间的距离是怎样的。

但是，作为冒险者中唯二地下城与迷宫征服者双冠王的伊萨克早就不满足于北方大陆本身，带着苏赛塔去涉足过真正的极北陆地。这片常年温度在零下40度的土地上没有人类等南方弱小种族的身影，能在此生存的只有耐寒的鱼类、兽类、猛禽和魔物。此地依然有零星的寥寥几座血月设施，或许因为过于酷寒且极夜时间太长，只有两座设施处于半活跃状态，其他几座都处于长期封冻状态，内部几乎也不会正常产出魔物和素材，冻到核心与辉石几乎失去活力，几近垂死，这样的核心或者辉石榨不出多少有效的血月能量来，两人放弃了吸收它们。

关于极北大陆上非常不宜人类等种族生存的信息，都被记载在伊萨克所著的冒险手册中，甚至专门有一卷是记载了他对极北大陆的种种见闻，至今被冒险者公会收藏，用于警告初出茅庐的冒险者对极北大陆的无知向往。伊萨克给予极北大陆和星叶山脉边缘之间距离的定义，大概在一千二百公里到一千五百之间。海上风大浪急，气候变幻莫测，船若有幸行至极北之地的边缘，当心会被冻到无法回航。

以上额外信息只说明一件事，艾切王国剩下的人手只能固守格塞特，没有退路可言。

“真是令人苦恼。”图图利很难得地皱眉对一件事表达“他自己也很困扰”的情绪，“我一直认为，硝石元素的破坏力与召唤它的硝石图腾的体积与品质是呈正比的，即是说，我现在手里的存货，就算是以白骑士的能力，一下子想炸穿五层起底的结界，会不会有困难。如果我还能回到国内，或许能动员亲朋好友一起制作，现在不可能了。那东西的制作工艺可麻烦，一不小心就，会大爆炸。”

卡图玛斯理解萨满的意思，就是他这边的大杀器，恐怕杀不穿格塞特的五层结界——天地良心，就算是拉克索的王都阿瑟玛，在紧急情况下，结界最多也只能起三层，而且还因为没有魔力炉的恒定供能支撑，只能让诸位魔法师和大魔导师一起轮流协作，撑上三天。所以才迫切地需要魔力炉来为王都等重要城市提供稳定和恒定的供能。

“那我们就这样连格塞特的边都摸不到，便放弃了吗？我觉得这不像你的作风，白骑士。”卡图玛斯看向态度不冷不热，只是客观陈述事实的情报提供人。“还是说，你有别的计划？”

“殿下为什么这么认为？”

“就凭你在远海孤岛布下的炼狱之局。”

“哼。”这声轻哼似笑非笑，闷在头盔里发出浅淡的回响。大多数人都能听出其中包含的某种骄傲意味。“看来，殿下还是多少理解我一点。我给大家换个说法——率领大军攻下格塞特，是极不现实的。”

“哦，你是说，这次，荣耀只可能属于少部分人了？”坐在旁边的瑟莉斯拉双手抄在胸前，侧过头看了一眼。

“毕竟，就算是将数万人空投到格塞特的上方，也不过是徒留更多尸体挂在白雪皑皑的山头上当点缀罢了。我是建议摄政王殿下缩减攻略格塞特的军队规模。不要抱过高的期望，认为我们真的能打下一座容纳数十万人口的特殊形态城市。再者，征服也分多种形式。”

“你的意思，包括……给他们带来恒久的屈辱和恐惧？”卡图玛斯反应很快。

“是这样的，殿下。当你没有做好要统治或者给一座敌方城池善后的准备，那么就不要轻易决定用彻底攻入和占领的方式来进行。比起完全占领这座四通八达的山脊和地下城市，找出给艾切王国撑腰，一直骚扰我国的幕后主使是最重要的目的。斩除这个隐患，拔走魔力炉，格塞特就废了至少一半，艾切王国再也不会有实力敢于轻易进犯巨龙平原。”

我国？卡图玛斯偶然注意到这个词，白骑士这是口误了吗？艾切王国的军队几乎沾不到教国的边。

瑟莉斯拉闻言轻笑：“有意思，这样一来，失去了国家作为靠山的话，坚壁的赫玛泰特在魔女会中的地位和评价也会相应降低，联合其他几位盟国的六柱魔女，也会对赫玛泰特形成压制，让她以后都不敢轻易与拉克索王国的利益为敌。”

“这样的话，我们的北方边境所承受的压力就要小很多。只是常规应付东边的德弗洛王国，国防压力至少减去一半，说不定大家都可以真正地实现军队定期轮休。”亚历克斯感叹到，他的心声正是大多数从军者的呼声，大家虽然好像是有年假，可戍边的部队很少有真正享受过。

“在极简的情况下，你有什么办法能够达成你所言的目的？”

“那就属于秘密行动的范畴了，暂时不在这里做讨论，我需要时间来进行充分的深入侦查再来制定需要协作才能完成的攻略计划，请给我至少一周的时间来准备。一周之后我会分配大家各自应该执行的任务。”

“那还有我们大军的什么事吗？”阿塔洛斯元帅觉得有一丢丢尴尬，虽然他能理解大军在格塞特门前无立足之地这种状况，也能理解白骑士的所作所为绝不是单纯为了体现英雄主义，抢夺大军功劳，只是，都走到这一步了，就这么折返的话，士兵们心中昂扬的斗志如何是好。“大家可不希望空着手回去，一点自己能拿的战利品都没有。”

“元帅阁下，讲点道理。”瑟莉斯拉的手指在桌子上点了点，然后指向站在阿塔洛斯身后的亚历克斯，“格塞特的热闹，除了你家亚历克斯，还有这边的路德维恩阁下，其他地面部队真的很难去凑。空骑部队至少还能对格塞特外围造成一点点的有效骚扰。”

没有空骑部队的白虎军团和青金石军团，军团长和副官们的脸色就有点不那么好看，幸好两位主事的还是思路比较积极，连忙询问还有我们能做到的事吗？只要不空着手回去丢人，怎么都行。

这样的态度瑟莉斯拉很欢迎，于是主动介绍了一个工作。

“虹云台地以东一百公里的深谷下方，有三处矿藏，我已经让我的石裔魔侦查并掌握了最浅的挖掘地点，本来是想以后没事再过来挖挖看，既然你们需要一些战利品来证明此行非虚，那我就拱手让予诸位了。”

“等等，我怎么没听你说起过？是什么样的矿石？”发现矿藏？这么大的事都不和我说一声？摄政王急忙插嘴，因为听瑟莉斯拉的语气，不像是被灰矮人挖过的残羹剩饭。

“埃奎斯说，储量不算大，但品质会非常不错，暮色金、 虹色回廊矿和极其稀有的紫钢矿。”

优哉游哉地用手指敲着木桌，瑟莉斯拉饶有兴趣地欣赏着卡图玛斯惊讶的表情，那种表情里面包含了人们对于矿物的自然渴求，说是贪婪好像也不算过。回头再看军团长们的表情，好像半信半疑更多一点，他们自然会认为：你怎么就那么恰巧能找到三处矿藏打发我们去干活。

在手里变了一个小小的魔术，其实是从道具栏里将三种矿石的矿块样本数了出来，推在桌子中央，观察三位军团长那直愣愣的目光。

法图纳军团长率先将紫钢那块抢到手心里，仔细观摩：“我不是在做梦吧？这是灰矮人们绝不外销的紫钢？！”

“自由心证。”瑟莉斯拉俏然一笑，然后扭头对摄政王说，“殿下，如您恩准，可否将最终采集的四分之一矿物留给采集的团队作为自留的战利品？”

一般而言，特别贵重的战利品，基本是全数缴纳给国家，国家会将其分配给最合适也最需要它的人。珍稀矿藏就基本收归国有，私人很难沾到分利，这三种矿藏在拉克索境内极其稀有或者干脆毫无踪迹，拥有它们的人将拥有莫大的财富，即使是有灰矮人被俘虏，他们也不会轻易透露这些矿藏的埋藏地点，即便有人受不住拷问说了，按图索骥都很难找到。

然而，瑟莉斯拉·拉斯特，此刻，已经将莫大的财富攥在了手里，并且非常慷慨地愿意分享。

“你是怎么找到的？”能找到矿藏的人对于国家而言都是至宝，难怪摄政王的心情非常急切，按理说他已经不应该为魔女的能力感到惊讶，可如此多才多艺还是难免让他觉得自己与之的缘分让自己捡到了宝。

“我家石裔魔的天赋。发现这些矿藏也是它的功劳。对了，其中暮色金和虹色回廊矿是伴生，紫钢则是需要单独发掘，且发掘难度比前两者要大。埃奎斯寻觅到三个挖掘点，并挖掘了最浅层的矿床，剩下的都可以留给你们，有多大能力做多大事。至于储量的问题我不是很清楚，为了确保公平……”瑟莉斯拉取出地图，地图上标了ABC三个点，她指着那几个点说，“你们可以抽签，可以划拳，总之最后能产出多少，都看你们的运气、动力和本事了。”

三位军团长面面相觑，心想着实在抢不到杀敌的战功，赚取战利品的功绩总算数吧？他们三人一合计，决定用剪刀石头布猜拳，先赢的人最先选，次赢的人第二选。

很快，三个军团决定好了各自发掘的地点。

“很好，会议之后，我会让我家埃奎斯带你们去标记好的采掘地点。对了，记得对他好点，虽然长得不符合本国审美，但是，如果要我知道你们队伍里有任何一个人称他是怪物，我亲自过来把嘴瓢的人叉出去。”

“那是，请放心，我们会严格训示将士们的。”炎誓军团的主帅率先表态。“其实，在享受到温泉澡塘之后，将士们对埃奎斯阁下都十分尊敬。”

“会开完了你们就可以着手联系王都准备挖掘工具，希望士兵和骑士们不会太介意我给他们找了个苦力活来干。”

“这些都不劳您费心，我们会处理好一切并注意安全，所以……”法图纳团长期待地望着军务最高指挥官，“殿下，能不能……”

军团统帅们和身后的部属们齐刷刷注视着摄政王，期待他不要驳了拉斯特小姐的一片心意。

卡图玛斯虽然对瑟莉斯拉藏着掖着、甚至用来拉拢三位军团长的心有一点小不满，可从长远来看，她是拐弯抹角献给了王国一份可能是比较厚重的礼物。不说能挖出很多，这三种矿藏，就算是各挖出三吨，对于王国而言都是不得了的一笔财富。尤其是极难入手的紫钢，未来维护魔力炉，兴建最坚实的魔力输送管道，它是最理想的铸造材料。搬回家的那台魔力炉正需要越多越好的紫钢来完善魔力管道，而且紫钢的煅冶非常需要时间和精力，需要尽早开展。

既然瑟莉斯拉希望动用三个军团的力量来开采，那么储量不会特别少。

“暮色金和虹色回廊矿，各军团可以在采掘结束后分到四分之一作为军团公用资材。紫钢矿则需要全部上缴，最后王室会将这部分折入功绩计算，分发奖金。”

“感谢殿下恩典！”军团长和副官还有部属们激动得就差热烈鼓掌，他们眼中的光充满利益期待与希望。

路德维恩和安妮听得眼睛里都幽幽地冒绿色，虽然深知这些好处己方没有能力去拿，可听着也是莫大的利益，好诱人啊。

摄政王倒也知道一碗水尽可能端平比较好。

“我们会将一部分的矿藏作为谢礼送给教国的。”

安妮·劳伦特作为代表，立刻笑逐颜开，向摄政王道谢。实际上，佣兵团是否能得到这些东西并不重要，更看重的是拉客所王国对于同盟国的尊重程度，礼物不在多而在精与贵重。

“狮鹫军团并不适合这种作业，你们还是要随时准备跟上作战安排，根据你们的表现，我会决定单独给你们什么样的激励。”

路德维恩赶紧谢恩，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会议继续，内容提及了狮鹫军团和龙骑军团需要作为袭扰部队，轮流对格塞特附近的结界进行轰炸实验，同时掩盖潜入部队执行下水道战术。

清楚了自己部队的使命，路德维恩并不觉得意外，在诸多客观条件的限制下，拉克索王国军的地面部队很难起到传统的攻城拔寨的作用。在不需要掩护他们时，空骑部队就可以执行袭扰任务。

父亲大概会失望吧，狮鹫军团能做到的事情不过尔尔。这样真的能为灰岚家族挽回尊严和名誉吗？假使今日会议上拉斯特小姐对于西线三大军团的慷慨之礼被家族听说，会不会个个都嫉妒到眼珠子发红？最后责怪无能的自己没有能为家族争取到任何可观的利益？

……一想到这些，路德维恩的脑袋就忍不住地疼。

这份来自家族的压力已经变成了某种条件反射，不可抑制地主宰了思维习惯，以至于他完全无法乐观地去思考。

尽力而为吧，只要最后结果基本尽如人意，摄政王不会对灰岚家族做出比较重的处分就行。

“嗯？会开完了你怎么还杵在这？”路德维恩被身后的声音从自我思考中拉出来，这才意识到自己并没有立刻回去部队驻地，傻傻地在指挥部的大门口站着，显得非常迟疑。

瑟莉斯拉·拉斯特带着琉赛亚正打算去别的部队驻地巡视，询问各个队伍最急切的军需所求，看自己能搞到多少、搞定多少，却刚好遇见路德维恩还慢吞吞地没离开。她当然不会蓄意去问，你们对我的利益分配有什么不满，毕竟有不满，戴罪立功的部队也只能憋着，不配参与利益分配，摄政王的旨意已经是格外凯开恩。

路德维恩好像是被什么东西激了一下，猛然意识到这是与面前这位高能魔女对话的难得机会，于是立刻彬彬有礼：“听闻拉斯特小姐是很厉害的炼金术师，我能咨询您一件事吗？”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