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细节引起了瑟莉斯拉小小的兴趣:“话说,以前你们在外面露营是怎么休息的?”
“树上,碧岚一族的冒险者都喜欢这样,找到粗壮的枝干,用毛毯裹一裹,如果遇到大风雪和暴雨,会尽量去往可以投宿的房屋或者旅社。”
“树上不会有蛇或者猛禽吗?”
“只要师傅愿意,天锭勇者之剑的一百米范围内,不会有任何的野兽和魔物胆敢靠近。”
虽然很想多打听一点作为今后写小说的素材,但架不住困意来袭,瑟莉斯拉懒得继续刨根问底,再说她也不想一下子问得太多被小孩子厌烦。搭好了帐篷,展开村里人缝制的崭新睡袋之后,钻进去,给碧莉卡和妲莉娅说了声晚安之后就呼呼睡去。
可能是睡得太早,半夜容易醒,或者又是晚餐让人有些口渴,瑟莉斯拉从睡袋里迷迷糊糊地爬起来,钻出帐篷,前往篝火边上,她记得那里有一直提供给冒险者们饮用的热水壶。
“还没休息啊?”灌了半杯热水下肚总算缓解口渴,眯着眼睛的瑟莉斯拉看见苏赛塔还在旺盛的篝火旁写着笔记一样的东西,忍不住问人家是不是精力过于旺盛或者是纯粹的夜猫子。
“已经休息了两小时,这会醒了。”
“在写什么呢?有什么值得这会都不忘记记录的吗?”
“其实,在思考对于摄政王指名任务的回信,考虑到今天碧莉卡和你发现的信息,下一个‘血月之日’才能可能解开祭坛之锁……在这里先说声抱歉,我无法陪同你完成任务,因为某些私人的原因。”
诶嘿,一听“私人的原因”就是特别不好问对面可能沉默以对打死都不愿说的那种,是一般的别家冒险者肯定会识相地不再追问,毕竟不想惹大佬不开心从而降低印象值。不过,瑟莉斯拉依然能洞悉某些词语背后的真正含义:“我听你的学徒说过了,伤疤。”她在右脸比划了一下,“你是受过什么能被血月之日影响的咒伤吗?”
握笔的那只手轻微颤抖了一下,没有逃过瑟莉斯拉的捕捉。苏赛塔的声音几乎轻到难以耳闻:“嗯。”
篝火四周没什么醒着的人,感到非常困惑的瑟莉斯拉放下了手里的水杯,凝视着跃动在对方金属面甲上的火光:“不会吧,在本国当下没有一支完整S级冒险者队伍的情况下,你应该是所有A级冒险者的代表,冒险者中战力的天花板,如果你希望治愈那伤,星愿教会还会不愿意给你治?”
“星愿教会并非能治所有的咒伤,希望你能理解这一点。”苏赛塔的声音听起来有轻微的悲伤,这句话里包含着似乎很多的遗憾。
“我知道了。”原本瑟莉斯拉还打算推荐自己的特制药剂试试,这下,对方说得她自己心里都没底,还是忍住了想要推销的手。
一时间默契的静默围绕在篝火边上,瑟莉斯拉喝到不再口渴,放下水杯,准备回帐篷里继续睡,突然抬头看了看天上,一轮铜色的圆月高挂在天空中,令人有些介怀:“今晚的月亮怎么跟芝麻酱色差不多。”
“唔?”瑟莉斯拉的抱怨引得苏赛塔的视线投向天空。随即,钢笔落地发出的小小声响截住了准备转身离开的炼金术师。
她恰巧目击到苏赛塔坐在原木桩凳子上,松开钢笔的姿势,几乎凝固了。它就那么死死地盯着月亮,仿佛上面钻出了一只莫大的魔兽正朝地面俯冲而来:“怎么了?”
尽管篝火的噼啪声在耳畔作响,瑟莉斯拉似乎仍然能听到有什么齿轮卡壳的音效在这位精英冒险者的身体里不断重复。
然而,在苏赛塔的眼中,它怔怔地看着有一抹非常可怖的红色,正在如流血一般逐渐浸染那淡淡的、瑟莉斯拉口中芝麻色的月亮:“不、不可能——”
意识到出了大事,瑟莉斯拉直视那可疑的月亮,瞳孔变成了金色,她开启“龙视”,发现那芝麻酱颜色的月亮已经开始渐渐染上红色的浓墨:“不会这么巧吧——”
血月之日!
只见苏赛塔飞快地捡起笔,收好笔记,发疯一样蹿起来朝营地工作人员的帐篷跑去。瑟莉斯拉本来打算跟过去,但脑子里转得飞快,立刻折身往帐篷里面钻,将妲莉娅和碧莉卡吵醒,低声喝到:“不好了!好死不死血月之日就是今天!”
碧莉卡本来睡得朦朦胧胧,一听“血月之日”,浑身的睡意都吓飞了:“师傅呢!师傅它在哪里?!”
“它似乎去通知营地的工作人员了,希望那群人能相信它的话——”
“不好!师傅,得赶紧回去碧岚高塔才行!”碧莉卡抓起自己的魔杖撒腿就冲出了帐篷,两位大姐姐只能赶紧跟上。
营地工作人员的大帐篷内也是一片惶恐,因为苏赛塔说血月之日已到,就算普通人看不见那浓如血色的月亮,能引起A级冒险者中最精英者的严厉警告,那绝对不是闹着玩的,苏赛塔沉稳严肃的个性众人皆知。总的来说,这个营地被星愿教会的一位主教和中阶祭司们设立了结界,又有部分冒险者们驻守,基本上还算安全,营地外可就不一定了,一水的可想而知的群魔乱舞。
苏赛塔很想立刻就传送回碧岚高塔,它知道那里会有麻烦,但自己身上的麻烦比起那个还能收拾善后的,就更加棘手。突然,一阵刺痛从身体里传来,痛得它险些跪到地上,身体稍微摇晃了一下,很快勉强掌握平衡:“还有哪些人留在外面没回来?!”
被它这么一吼,工作人员差点懵圈,老成点的一位大叔反应过来:“还有两支!大概十二个人!”
“他们会不会进了地下城的入口里面?”年轻的登记员咋咋呼呼地嚷嚷到。
“该死!”苏赛塔扭头看着营地大门,几乎撕心裂肺地痛让它呐喊出来,“地下城的魔物要刷新了!!”
“怎么办?!”营地的工作人员很想理解并帮得上苏赛塔的忙,就在这时,仿佛是为了响应被警告带来的恐惧,在营地周围的森林里响起了极为可怕的共鸣——
“喔喔喔喔喔喔喔!!!”若是身临其境,便不会觉得这此起彼伏的张狂叫声有任何谐趣可笑之处。那仰天长啸般的共鸣声让第一次在野外感受到血月之日有多可怕的营地工作人员险些吓破胆,教会的主教也没见过这种阵仗,不是没上过战场,但那是在后方给伤员治疗,给死者安抚,这里是魔物肆虐的野外,他和手下的祭司们开始怀疑起结界是否真的构筑到足够牢固。
“啧!你们给我守住这里!我去找他们!”苏赛塔的嗓音急到撕扯着有些沙哑,“别掉以轻心!一起攻过来的魔物在血月之日会受到翻倍的加成!实在不行就传送到最近的城市!保命为上!”
刚准备冲出营地大门,万分担忧的碧莉卡已经跑了过来,在身后叫住了苏赛塔:“不行的!师傅!您应该立刻回到碧岚高塔,否则你的身体撑不住的!”
“碧莉卡,听我的命令!别离开营地!别跟上来!必要的时候跟他们一起撤离!”声色俱厉地说完这段话,苏赛塔的身影就迅速消失在营地大门外深沉而不安的夜色中。学徒想要跟着一起去,但是她的身体很快停在了原地,就连妲莉娅去抓住她都没来得及。
“师傅……不行的啊!”碧莉卡慌乱到眼泪都流下来,从身体的动作看来,她好像是被无形的监牢束缚住一样,根本动弹不得。
瑟莉斯拉对此有些经验,她理解这种形式的关联犹如自己和琉赛亚的隶从关系,社会上有着各色各样的缔约,比如结婚、比如上下级,还有师徒。师徒之间的缔约比非缔约的关系要正式得多,而且这样专门而郑重的缔约,会让师者对弟子有十分强力的约束力,而弟子则可以在师徒缔约中获得非常丰厚的来自师傅的能力加成,好处不少。看起来,这就是作为师傅的苏赛塔对于学徒的言灵约束。
当瑟莉斯拉从少女饱含担忧的话语中听出事情的严重性,立刻戴上收拾出来的拳套,对拉米亚仆从严肃下令:“妲莉娅,保护好她,我去追上那位。”
“遵命,主人,还有什么指示吗?”
“如果营地的结界受到严重动摇,视情况联络斯黛拉,让她传送老爷子他们过来帮忙守卫!”
“了解!”
苏赛塔奔袭在寻找冒险者队伍的路上,它的虫卫早已经分散到四面八方,幸好这片散落的七个入口的森林并不算太大,很快,在西南方向附近找到了一支,它能通过复眼视觉链接上一只虫卫的视线,而那支队伍似乎刚刚从地下城退出来打算撤回营地,在路上被狂乱振翅飞扑的蓝喙鸡蛇兽疯狂围攻中。但凡其中有一个人倒地不起,哪怕是A级冒险者队伍也可能被逐一攻破击倒,最后成为千疮百孔的尸骸,或者被啄尸撕裂分食,场面残忍到可能令人当场呕吐。
必须,抓紧时间了!
苏赛塔伸出空无一物的右手,于自己的储物栏召唤它平常极少使用的副武器。
召唤——典藏武器-地锭勇者之斧·永无止境的渴求!!
双刃流——血誓的风刃轮舞!
像是一枚被投出的回旋镖,人形的收割机正如其名“枯叶之影”一样,收割着狂乱状态扑上来的所有蓝喙鸡蛇兽的性命,它们的鲜血和鸡毛在漆黑的夜空中腾起又落下,伴随响彻森林的阵阵惨叫,勇者所经之处,皆为一地残乱的尸骸。
“呼……呼……坚持住……至少,要带回一队人……”胸腔附近在剧烈疼痛,虽然这份疼痛可以作为激发力量的一种方式,可苏赛塔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里,当血色完全覆盖住月亮后,它就会——
“没有占卜到‘血月之日’是我的错……否则我一定不会……让你们现在就来这里……是我大意了!”即便痛楚已经蔓延到全身,它依然咬牙坚持着——跑啊,再跑快些!碧岚高塔的风之灵,请助我一臂之力!
天赋·驭风,启动。
踏风步履-加速开始。
一定要赶上——!!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