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起来,在手里划一道,流血了,覆盖到我的手心。”一个闪烁着荧光的紫色魔法纹路在瑟莉斯拉的掌心亮起,伴随她眼中闪烁的红光,怎么看都十分地不怀好意,“你认得这个图案的意思吗?”
“是隶属符文。”重新捡起匕首,在掌心划一道之后,将流血的伤口覆盖到“女猎户”的掌心,这样的过程中没有任何停顿,哪怕是划开手心皮肤那一瞬的痛楚,足见这年轻人的意志之坚定。
轮到瑟莉斯拉稍微惊讶了:“你既然知道隶属符文的意义,竟然还能这么快下决定?万一他还是死了,你就得一辈子卖给我,待在这穷乡僻壤了。”
“若真是那样,我也愿意一辈子待在这里,给他守墓。害死王国英雄的我是不可能在其他地方有容身之所的。”
“行吧,契约成立,以后你就是我的仆人了。”握手之后意味着契约成立,看起来这个年轻人会老实地待着不会乱跑惹麻烦,瑟莉斯拉愉悦地笑到,“这荒僻小村能识文断字的人没几个,我想支使那些人给我干细活我都不放心。虽然对你很好奇,但现在……还是先履行一下承诺,给。”
她拉开斗篷下的外套,内侧别了几根玻璃管一样的物体,借着灶台的火光能看清里面流动的液体,液体的流光感染了寻求希望之人:“这瓶中级法力药水给你,中级治疗药水得先灌他,要不然几十秒后就得死翘翘了。”
说着,她蹲下身来,用自己的手劲抠开名为亚历克斯之人的齿缝,管他会不会呛到,将一管子治疗药水都先灌进去,这种药水不可能让奄奄一息的人立刻恢复精神,起码能把小命的残余给暂时保住:“行了,小命暂时不会被死神勾去。我出门身上都不带高级药水的,这附近毕竟没什么野兽能是我的对手。赶紧把你的法力药水喝了,继续治愈术,我能感觉得到他身上除了伤还有咒术和毒,这些负面效果在这里解,缺少一些必要的诊疗条件,待情况稳定了,想办法把他弄回去再折腾。”
“好的!”年轻人一口气灌下中级法力药水,数秒之后,感觉到身体中法力些许充盈,继续将治愈术覆盖到亚历克斯的心脏附近。
眼见情况稍微稳定了一点,瑟莉斯拉刚想开口问对方与亚历克斯是具体的什么关系,能让炎誓家的大英雄冒险将他带到这么远的地方来,这不恐怕不是逃婚或者私奔那么简单的事。
正在这时,山洞外面传来交叠的犬吠声,随即是人声的大喊:“老大!这里有个山洞!他们很可能就躲在这里!”
“管他在不在,我们都先避避雨!怎么,有火光?去看看!”那令人厌恶的粗俗佣兵的声音回响在这不深的山洞中,惹得瑟莉斯拉一阵厌烦,非常像过去在海港城市胆敢骚扰自己的粗俗水手,不由得在心头怒骂了一句“找死”。
金发的年轻人险些吓得口齿不清,还是把隐身术的简要咒语念完了,几乎咬到舌头。
“这些就是追杀你们的人?就算知道是亚历克斯也要杀掉?”笼罩在隐身术中,瑟莉斯拉用极低的声音问对面的金发小年轻。
“……是的。”
红发的女人在喉咙里咕哝了两声,挺想往地上啐一口痰,可惜没有:“这些个臭嗨,连拉克索王国的大英雄都敢动,我觉得血愿王家不会傻到自断臂膀,摄政王又昏庸到嫉贤妒能,所以说,莫不是敌国派出的特务雇佣了贼胆包天的佣兵来趁机搞死他。”
“一切的缘由因我而起,发展到现在的确也是我们两个人的灾难了,我劝过亚历克斯早点回去……”
“好了,别哀怨了,总之我们得干掉这波混球。”瑟莉斯拉并不会有多么喜好惩奸除恶,她起码知道,敢在这档口追杀王国大英雄的人非蠢即坏,到时候战火重燃,少了重要的将领对于战线的损失得是有多大,若王都被攻破,侵略者们一路平推征服整个拉克索王国,劫掠到这天涯海角之地不过也只是时间问题,她可不想流落到荒岛去生活,此处名为多弗尔的海角小村落已经是退无可退的最后乐园了。
“……做、做不到啊……”年轻人被“鲁莽的女猎户”的更鲁莽发言吓得差点发出足以被人听到的叫嚷,一只手放开了愈疗亚历克斯的心脏而拽住了瑟莉斯拉的手臂,“我们忍耐一下吧,希望能熬到他们逃走……”
这个动作被瑟莉斯拉反手敲了他的头,劈头盖脸地吐槽到:“虽然我是不知道你怎么得罪人才被追出来的,可这么傻白甜的想法足见你的天真。你以为我采的这些草药的味道就能盖过你身上那股白桂花糕以及他身上的血腥味了?你能施法堵住那些狗的鼻子?”
“白、白桂花糕?”金发的小子看起来一脸茫然,嗅了嗅自己的衣袖,好像没有相信她说的话。不过,让狗的嗅觉失灵的法术……还真没有,王都的法师们才不屑去研究这种旁门左道引人发笑的法术,当然不排除偶尔有怪癖的那些个别人。
这小子是鼻塞还是嗅觉失灵?瑟莉斯拉一时语塞,刚才捏着他的下巴隔着十几厘米就能闻到淡淡的白桂花糕味了,如果是用香水的人不可能不知道自己香水的味道,然而逃亡途中但凡有点正常智商的人都不会傻到往身上喷标记气味,用混杂的薰香熏一熏倒是很常见:“回头再废话,你确定是这些人追杀你们?”
“是的,我确定,我们当时费了很大劲才从附近的镇子甩掉他们,亚历克斯干掉了一拨人,没想到后面的又追上来了,我用尽了所有的法术才想办法将重伤的亚历克斯带到这里躲避……”
“行,我知道了,被他们得知我见过你们,也后患无穷,他们必须毫无迹象地消失在这片森林里……”
“请、请小心,需要法术辅助强化吗?”
“省点法力,顾好你的大英雄吧。我没让你出山洞之前,老实呆着别动。”就算这么说,想来也不会。
说完,借着隐身术发动突袭的瑟莉斯拉如风般冲了出去,手中的匕首舞得虎虎生风。听到复数的短促惨叫时,亚历克斯的同行者愣得险些停下了手中的治疗。这国土边境的极远海角的村落里,为何有这等世外高人?如果这位大姐是居住过王都的人,为何还愿意屈居在条件苛刻的边陲地带?
“亚历克斯……坚持住,或许我们,有救了。祈祷星愿女神卡琪雅庇佑我们……”
洞外,森林的悬崖边,在将最后一名佣兵缴械之后,瑟莉斯拉单手掐着男人脖子将他整个身体悬空,他脚下是高约四十米的悬崖,悬崖下面是不断拍打崖边的海浪:“最后问一个问题,如果好好回答我就会饶你一命:是谁派你们来谋杀王国最强的龙骑士的?”
“当然是摄政王……啊!脖子要断了!”很可惜,这个男人用尽力气也掰不开面前这个女人的手,毕竟她单手就将自己拎在这悬崖边,轻松得就像抓一只小鸡仔。瑟莉斯拉手上只要恰到好处地用一点力,这佣兵的颈骨立刻就会完美错位。
“撒谎要打草稿,我不觉得小王子长大了会这么失智……他们不是战场上能互相托付后背的战友吗。”
“那只是你不知道王都发生了什么,女人!那个金发的娘娘腔的惹到了摄政王!摄政王派人抓他到王宫,结果却被亚历克斯截胡了!到最近的一个镇子去打听吧!现在到处都在传亚历克斯是个见色忘义的叛徒!”
瑟莉斯拉的表情一时很复杂,她不知道该怎么消化离开王都一年后这庞大变故带来的信息量,敢情在海角村落里安安静静地种东西也有错了?因为走神,她松开了手,佣兵惨叫着掉下了悬崖,跌入了海中。过了数十秒,崖下传来一阵叫嚣,大概内容是“傻了吧女人!劳资会游泳!你给我等着……”
懒得理会那徒劳的叫嚣,瑟莉斯拉啧啧了两声扭头往回走,她才没好心到用同样大声的音量告诉那个蠢蛋,脚下的海域是巨大龙虾和鲨鱼游弋捕猎的场所,刚刚迈开步履没走几十米,崖下的惨叫声再度响起,这次,很快便消弭了。
走回山洞,在躺着的十几具尸体身上摸索并收缴了一番,得到的东西统统一股脑丢进虚空储物间,打算回去再整理有价值的东西,没价值的可以丢到交换箱里换点零碎的铜币,给村里的小孩子当一点随手的零花钱,至于这些尸体嘛……
瑟莉斯拉敲了敲左手的秘银手环:“斯黛拉。”
在她身后出现银色的十字空间裂缝,从里面走出金属的机械女仆,她的面孔是一个虚拟投影,用空灵的电子音回应道:“主人,请问有何吩咐。”
“这些尸体都保存起来,我以后有用。对了,那两条狗分开保存,这周煲肉汤喝。”
“遵命,斯黛拉立刻为您办理。”机械女仆的背后伸出两条金属的触手,将尸体们毫不客气地丢进了异空间。
“收好了就回去待命,我得去接那两只惊弓之鸟了。”
经过一阵提心吊胆,瑟莉斯拉的身形再度出现于洞穴内,金发的年轻人虽然谈不上惊喜但依然感动得泪花涌出眼眶,红发的女人颇有成就感地拍了拍他的头顶:“都处理干净了,那些人从未来过此地。”
“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您……对了,我还没问过您的名讳。既然应允了契约,我该怎样称呼您。”
“如果想要讨好我,可以称呼我为主人,若是觉得难以开口,唔,‘拉斯特小姐’也可以。”
看起来在嘴里嘟哝了半天没把前面那个称呼喊出口,最后只好怯生生地选择了后面一个:“拉、拉斯特小姐。”
瑟莉斯拉察言观色,对方似乎还担心着昏迷不醒的亚历克斯·炎誓,本能地想要找个安全的,遮风避雨的环境,要么就最好再索求一份药水,这样可能还撑得到雨停,走出这山洞,到最近的村落寻求更好的医疗条件。以及,尽管山洞里有灶台的火能够暂时驱走一部分寒冷,这并不能保证签下契约的仆从此刻仍然因为浑身湿透而被寒冷所困扰。
“啧,我啊,就是爱多管闲事,怎么都改不了。”说着,她又敲了敲手环,呼喊机械仆从斯黛拉之名,“开门,我要带这两个倒霉蛋回家。”
应许她的呼唤,空间中拉开了十字的裂缝,渐渐扩大为一个圆,裂缝中是一间屋子客厅的影像。
“把我采药的背篓背起来,小子。”瑟莉斯拉半跪下,用一般女性难以想象的结实臂膀,横抱起了昏迷不醒的亚历克斯,忽然想起了什么,对金发的年轻人问到,“对了,还没问你的名字,总不可能以后在邻居面前也说不清你姓甚名谁。”
对方依言照做,幸好装在背篓里的草药不算特别重,这个身材不高的年轻人似乎也不是那种娇生惯养、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小少爷:“我,我的名字是琉赛亚·月咏,以前是王都神殿的一名普通祭司。”
“这样啊,唔……走了。”这名没听说过,就连飘过大街小巷的王都八卦都未曾提起。瑟莉斯拉晃晃头,示意琉赛亚穿过这道门,“我是瑟莉斯拉·拉斯特,在海滨小村深居简出的一位……魔女。曾经嘛,在王都写过一点三流小说混口饭吃,然后地下市场卖过一点药剂。”
——我是瑟莉斯拉·拉斯特,喜欢交易,推销绝望的同时,也会兜售一点点的希望。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