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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一)冬雨时节的来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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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海的方向刮来咸湿的风,瑟莉斯拉抬头看了看林间树叶缝隙中的阴沉天空,雨燕吱吱喳喳于低空盘旋,仿佛在诉说着暴风雨的来临。她并不想立刻回家,好不容易算上这十一月间冬寒霜菇生长季,上周下过雨,这周会收获不少,这总是生长在树洞与根须缝隙里娇贵的萤蓝色蘑菇,在温室的冬季模拟箱里种植失败了好几次,令她不得不花上时间奔波到距离村子十里外的森林深处仔细收集。

采集草药是炼金术师的日常,深居这国度边缘小村的日子,每月去往东边镇子赶集的日子无非每周一次,货物交易的新鲜度也乏善可陈,每月还会去南边的港口城市交易一回,某些常年漂泊海上的水手们下船之后总是会找着一个漂亮姑娘就开口骚扰乃至动手动脚,她也厌烦得很,厌烦于揍他们一顿。所以,能在家附近解决的物资,多走几里地也心甘情愿。

要不要花费一点钱去攒一套新的温室装备呢?或者再扩建一下温室?现在的温室已经不够种其他东西了。还有好多东西想种啊!

瑟莉斯拉烦恼着,揪了揪自己红色长发的发脚。正在此时,头顶灰色天空划过一道闪电,随即轰隆的炸雷滚过耳畔,就算是胆大到独自一人深入森林的她,也不免心惊一瞬。

不好,马上就要下雨了,得找个地方躲避。

对这片森林熟悉得就像自家后花园的她,立刻奔向了记忆中最近的那个山洞,猎户与采药者经常会在那个山洞避雨或者过夜,久而久之,山洞深处储备了一些公用的柴禾,甚至有石匠与泥匠在山洞内垒了一口灶,有铁匠捐赠了一口锅,泥匠还贡献了陶罐,供人们在附近取水。

时间已经是下午,瑟莉斯拉不着急今晚就回家,等到明早太阳升起,还能在雨后找到一些特别的植物。那些植物都可以入药,不如说出来一趟能遇到降雨,是不错的运气。

不过她还是错误地估计了降雨来临的速度,在距离山洞还有一里半远的地方,天色迅速暗下来,冬雷在头顶巨震,随之而来的就是夹杂着冬季温度的冷雨,谢天谢地,她早有预感,带了一把大伞,才算撑到了山洞的洞口。

呼,幸好有带伞。

收起足够遮蔽三人的大雨伞,使劲甩了甩雨水,放回背上的药材背篓。冬季下雨也有不好的地方,那就是这山洞里如果不生火就会很冷,现在赶紧生火烧一锅热水暖暖身子才是要紧事,身上带的肉干还能煮一煮,加上采集的一点食用菇,加一勺盐,在冬季的野外算的上一种享受。

瑟莉斯拉吸了吸鼻子——在步入山洞深处时,一股异样但熟悉的气味钻进了鼻孔,是血腥味,还很新鲜的那种。奇怪,如果是已经有猎户刚刚打倒新鲜的猎物,猎户应该早就点亮了篝火,或者火把,光芒理应从尽头传来,反正这山洞也没多深。难道说是什么危险的野兽在受伤后躲到了山洞里?这种可能性也有,以前就有人遇到过,险些被自认为陷入危险绝境的野兽所扑杀。

谨慎的她从腰间拿出简易的点火棒,点燃,蹲下来搜寻山洞通路的地面,果然发现了还未完全凝固的血,用指头捻起来,在鼻尖小心仔细地嗅了嗅,结果令她眉头一皱——是人血。

噢,这个天气,是哪个倒霉蛋被野兽袭击了?

瑟莉斯拉微微头痛地想,能在这附近活动的,想必都是朝夕相处的村民,来到这个村子一年,她凭自己的营生和本事,得到了村人们的尊重和崇敬,就算是她半开玩笑地说“要不要选我当村长”,前村长的那位大爷赶紧让贤,抓住她的手激动地说“求您当村长,这样您应该就不会离开这个村子了吧”……总之,顺水推舟成为了村长之后,村民们乐意听她的吩咐,她亦有更多责任要照顾村民们。

她比一般的女子要强壮,尽管肌肉没有明显到衣服遮不住男人看了怵的程度,一米八接近一米九的身高在女性之中算是鹤立鸡群,遇到森林狼之类的野兽也不会害怕,甚至比男性猎户还要勇敢。家门口的小院里立着一个大大的沙袋,每天她都会在这里练习一小会,村里没有一个男人掰手腕能赢过她。猎户们遇到困难总是会跑回来央求村长大人帮个忙,我给您一瓶酒如何?这时,瑟莉斯拉就会豪爽地拍着男人们的肩膀,好的好的,走起走起,保证给你们摆平。

迄今而言,村子附近森林里的野兽,还没有她出马摆不平的,这点令她倍受村中男性的尊敬,间接稍微提高了村中女性在家中的地位,毕竟他们心中还是庆幸自家老婆没生猛到这种程度。

她一边深入山洞尽头,一边大声询问,到底是村里的谁受伤了,还有气就回应一声。不过,依然没有人应答。觉得古怪的瑟莉斯拉摸出了腰间的匕首,要么流血的人奄奄一息,要么是死了,要么就是村外的人一时半会没想好回应的词句。

山洞的尽头除了一个小凹陷之外几乎都是径直的,深也不过二十多米的样子,以她的记忆来说,那里有灶有锅有柴禾,以及铺了稻草和旧兽皮的一个简易地铺。

血腥味愈发浓烈,她十分肯定受伤的生命体一定伤得不轻。

待她来到洞穴尽头的灶台附近,结果是什么都没有?!用点火棒晃了晃,烛火所照之处的确没有任何人影。但有些事情,欺骗得了眼睛却欺骗不了鼻子。瑟莉斯拉将手里的点火棒插在灶台上专门留下的一个孔洞里,不紧不慢地将柴禾塞进灶中,搬开锅具,将灶台上一个小油壶随便在堆好的柴禾上洒了些许,用点火棒引燃,很快,灶火的光芒充满了这一小片空间,幽冷的山洞一隅变得稍微有点暖和起来。

接着,她突然又拎起小油壶,在灶台附近的小空间里随便撒了撒,很快,她听见一声“呀”的小声尖叫。

哼,果然。

瑟莉斯拉从灶台抽出一根点燃的柴枝,在空气中装模做样地挥舞:“别在我面前耍小聪明,管你们是什么东西,在这深山老林里一把火点了我也不会心疼的。”

“请……住手!”居然还是敬语,瑟莉斯拉分明听见了一个男声,还特别像那种青春期小男生会发出的脱离童稚但仍未成熟的声音,她严厉地命令对方解除隐身术,否则她就一把火当会说话的怪物给烧了。

眼见骗不过这闯入山洞的女人,施术者解除了法术,渐渐地,一位金发的年轻男子出现在瑟莉斯拉的眼前,与之一道的,还有身边躺着的一个满身血污的……男人,从身形来判断,唔,暂时还是不要当作尸体看待。

将燃火的柴枝放回原处,她毫不客气地伸出手去攫住年轻金发小子的下巴,让他的面孔离自己凑近点,对方显然被面前这个“凶恶的女猎户”吓到——放下盛满各类草药和菇类的背篓,手里攥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背对着灶火的火光,阴影与光源对比强烈的面庞,外加中期十足的中低音,看起来这个小年轻并不怀疑识破了自己隐身术的女猎户有足够的力量徒手将他揍出个三长两短。

“仔细看还挺俊的,小子。”瑟莉斯拉在手指上稍微用点力,肉眼可见对方的表情因为痛楚而扭曲,即便如此,金发的年轻人也没有放开手边躺在地上的那个人,似乎他的手心还淌着微微的光芒,那种在王都神殿很常见的治愈术的迹象,但是,以瑟莉斯拉的阅历而言,这点光芒太过弱小,治愈一点小伤还好,若是身受重伤的话,勉强也就够护着心脉不至于立刻去见死亡的掌管者。

似乎金发的年轻人对于瑟莉斯拉的评判毫无心情,似乎经历了劫难之后连被调笑的正常反应都没有,他的头很想朝向手心触及的地方,明显是在担忧着身旁距离成为尸体没有多远的男子,这里光线不好,瑟莉斯拉不能完全看清这混身血污、毫无生气的家伙的脸,不过这不妨碍她在心中已经对状况有了基本的判断。

啧啧了两声,瑟莉斯拉放开了对方,站直了身体,看着那金发小子对自己的身高在眼中刻出一丝恐惧的神采,因为他不知道自己到底会采取怎样的行动,这种惊弓之鸟的面容简直令瑟莉斯拉心中泛起久违的愉悦,对方的弱点太过明显。

这个濒死的男人和这个金发小年轻到底什么关系?答案引起了瑟莉斯拉极大的好奇心。很少有迷途的旅人能走到这蛮荒的天涯海角之处,想来想去答案只可能是被追杀了。

“看样子你会一点三脚猫的法术,被野兽追也不至于能让人伤到这程度。”野兽只会活生生将人撕裂。“被追杀了?什么仇什么怨?”

“说来话长,如果有命活下来,也许我会愿意向您陈述的。”金发小年轻没有再将视线停留于粗鲁的女猎户身上,他似乎想将自己仅剩的法力都留给保存同行者性命的治愈术上。“追我们的人应该就在附近不远,迟早都会搜到这里的,我不想给您添麻烦,快逃走吧。”

外面在下冻雨,能走哪去?瑟莉斯拉闻言上下打量了这个金发的年轻人,过肩的金色长发在背后修剪得很整齐,虽然历经逃难而变得脏污,又被雨淋湿,身上的衣服也难免有些破损,从言语之间听得出估计是个修养不错的人,指不定是哪家神殿的神职人员,惹了什么麻烦的地头蛇才被一路追杀至此。

等等,这小子长得这么好看,不会是某地腐败的官员或者势大的恶霸看上这家伙了?然后从小一起长大的竹马看不过去带着逃亡天涯?瑟莉斯拉静静地看着对方徒劳的努力,在她眼里,地上躺着的男人尽管还留有一丝生机,不过都是即将燃尽的烛火,完全能够看见生命在一秒一秒的倒数。

若没有治愈术的维持,一分钟之内,死神的使者就可以勾走他的灵魂了。除非……

“不……不够!”突然,手心的治愈术光芒越来越弱,即便努力想要在掌心用力,多挤出一点的白魔法来维护住同伴的生命力,最终,像一颗星辰的终末那般,闪烁出最后一点微光,便戛然而止。最后一丝希望的破灭令这个年轻人不顾一切地尖叫起来,完全不像刚才那样躲避时的屏息宁人,仿佛此刻周围一切都不再重要,那些追杀他们的人下一秒冲进山洞来都无所谓了,这些都没有同行者的性命值得在乎。“亚历克斯!求你了……你不能死!”

瑟莉斯拉以前见过女人哭也见过男人哭,也见过这般因为死亡恐惧而绝望的泪颜,若是给他们一点希望的光芒,他们都会像见到金麦穗一样拼死抓住。奇怪,为什么这个小男孩不愿求助就在现场的自己呢?

这个名为亚历克斯的男人,生命的倒计时在瑟莉斯拉耳边向着终末逼近,犹如沙漏中最后几十颗细沙落下时几近静谧的沙沙声。

“你为什么不向我求助。”瑟莉斯拉问他。

“不能……不能再因为我而牵连更多无辜的人了……您不知道,一路追缉我们的人,就算是亚历克斯也杀不完!”

“你的这个朋友这么厉害啊……等等。”瑟莉斯拉的记忆提示她这名字放在某个对应的人头上那可是很有名的,对许多人来说意味着英雄那般如雷贯耳,她仔细瞅了瞅昏暗光线下勉强被勾勒出来的脸的轮廓,被血迹乱涂过几乎没有勉强接近光洁的皮肤部分,愈发觉得眼熟,遂揪起金发年轻人的衣领,严肃地质问到,“是炎誓家的亚历克斯吗?!那个大陆最强的龙骑士?!”

“您……您也知道?”金发的小年轻显然意外这么天涯海角边缘村落的女猎户也对炎誓家的英雄如此崇拜。

红发的女人突然提高了音量,一堆的话从肺里炸出来,猛如冬雷阵阵:“废话!老娘在王都住了七年,不说经常能看到,好歹一年也能路过个两三次,即便没什么交道,脸也该认得出来,X的这家伙怎么被血糊成这副模样,我还以为是哪个普通的倒霉蛋!”

“都是因为我……”

“小子。”瑟莉斯拉一口气吐槽完后,语调冷静了许多,也松开了揪住对方衣领的爪子,站直了身体,居高临下地盯住对方,“算你运气好,我给你个机会,做个选择吧。”

“您……可以救他吗?如果能的话,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抢了我的台词呢,小子。你说……任何?”

“我只要他活着,他不能死,各种意义上。”

亚历克斯·炎誓,拉克索王国龙骑士军团的统领者,公认大陆最强的龙骑士,炎誓家的骄傲,年轻骑士中最强也是最闪亮的一颗新星,追随他的年轻人将其视为天才与偶像。十五岁起随家中父兄征战国境,数次挽救同袍于困苦险境之中,与王家军队一起打退了敌人对拉克索王国的侵攻,尤其是一年前,奇袭到王国境内的敌人几乎已经兵临王都不足三十里的距离,亚历克斯坚韧不拔地率领龙骑士们从空中空投火药,硬是将来势汹汹的敌人主力军队在望月山脚下的平原地带炸得东倒西歪,折损大半,最终保住了王都。

瑟莉斯拉也就是在那时听到王都可能沦陷的消息才决定提前搬走,来到这天涯海角的荒僻小山村静静生活。

她将自己的匕首丢给了对方,对方并没有任何迟疑地接过来,表情近乎麻木地双手执起匕首,将匕首的刃尖对准了自己的喉咙,急得瑟莉斯拉一巴掌打掉它,生气这些祭司是不是把祭品这个词刻进了脑子里:“我不是那种没事喜欢拿命来开玩笑的人!听我说完!”

疑似祭司的年轻人,脸上的麻木终于散去,转为了一点正常的慌张与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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