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如此，碧珏起了身，在她走到门口时，身后传来了少女细细的声音：

“你又要走了么？”

她回过头，对上一双乌黑的桃花眼，含着薄泪，格外缱绻朦胧。

碧珏的心没来由一软。

她摇了摇头，主动对少女提出了邀请：“小舒，想要出去走走么？”

那双眼睛一下子明亮起来，宛若破开云层天光披离：“我可以么？”

“有我在身边，你不会出事的。”

鉴于林望舒的身子依旧很虚弱，碧珏便命侍女准备了一辆轮椅，待林望舒更过衣后，轮椅已经静静停在了屋檐之下。

林望舒扶着屏风掩唇轻咳，努力咽下喉间的甜腥，就在这时她只觉一阵幽香徐徐逼近，旋即脚下一轻。

下一刻，她稳稳落在了碧珏的臂弯中。

“我可以走的。”她连忙推了推碧珏，虽然在场并无旁人，可她还是感觉太难为情。

“既然可以，那这又是什么？”

碧珏指尖碾过林望舒的唇，她的指腹上多了一抹刺目的红，像是零落的红梅花瓣。

“只是见到你太高兴了……我没事的。”林望舒小声辩解。

“既然因我而起，我便需要赔罪。若你不坐轮椅，那我抱着你出去如何？”

最终还是碧珏把林望舒抱上了轮椅，穿过回廊甬道，绕过假山溪流，出了终年紧闭的朱漆大门。

同时也出了这一层结界，周围景象骤然一清，林望舒第一次看见了庭院之外的景致。

亭台楼阁依山而建，若明若隐在层叠错落的花树中，花树中以桃树偏多，远远看上去宛若大片大片晕开的云霞。

轮椅驶出院落时，她回头看了一眼，见被花枝掩映的朱红的大门上牌匾题着古色古香三个大字，通幽馆。

原来这是她居住院落的名字，曲径通幽，的确是个恰如其分的名字。

她默默记下路上看见的不同院落的名字和方位，以免找不到回来的路。但事实证明她的担心纯属多余，碧珏对山上每一处亭台楼阁的位置记得了如指掌，不厌其烦地为她介绍逐一讲解。

“这里是清和台，度厄宫的会客之地。你若得闲，可在这里接待友人。”

碧珏指向不远处的一处楼阁，楼阁建在水中，共有三层，一楼有一半面积是露天，露台上设有玉石桌椅茶具，四角垂着铃铛，微风吹拂琳琅作响。

楼阁旁种着一株碗口粗的树，花色浓艳如霞，是罕见的碧桃树。树栽种的位置颇有讲究，树冠的影子刚好将整个露台覆盖，不管什么时候在这里坐着，都不会被太阳直接灼晒。

“我可能不会有什么客人。”林望舒捏着衣角，将心头那股莫名的情绪压下。

不知为何，这一路的景色给她一种强烈的熟悉感，与这种熟悉感并随的情绪并不是亲和，而是一抹若有若无的复杂情绪。

她想要去辨认，但她的努力就像空山旷谷里寥落的风想要将揉皱的纸张展开，却只拂落了一层表面的尘灰。

“小舒，步璃小友尚在天音峰修行。”

受刚刚那股情绪的影响，林望舒需竭力平复才能让语气显得正常：“步璃？她也能过来么？”

“只要是你的客人，都可以来这里。”

“这……不太好吧？”林望舒迟疑着，“我把人带进来，会不会太给你添麻烦了？”

“没什么麻烦的。”女人声音柔和，“在这里不用把自己当客人，小舒。只不过步璃小友近日随天音峰弟子在山下秘境历练，恐短期内没办法相见了。”

林望舒拿不准碧珏说的短期是多久。

修真中人寿数漫长，在凡人眼里看来十余载的阔别对于修真中人或许只是闭关打坐的一念之间。她上次和步璃的通信里，步璃也说过她要去秘境历练增进修为，算来距现在已经有半年有余了。

她们之间有着从来没有宣之于口的默契，便是永远不过于干涉彼此的生活，在对方不愿提起的时候也不会追问对方的打算。

现在比起步璃，她有更想问的问题：

“仙魁大人。”林望舒抬起头，看向碧珏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出了心中所想，“你为什么会如此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