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荆眼珠向上游走,努力找些恰当的词汇,“麻薯,麻绳的麻,红薯的薯……嗯,就是一种糕点。”她咬紧下嘴唇,正襟危坐,紧张地说。
王婆恍然大悟般长“哦”了一声,“这个……麻绳的麻薯是个啥味的?”
“下次带给您尝尝。”
“那个口感吃起来可神奇了,一定要尝尝。”于执应,这会他干完了碗里头的,将筷子和勺放了下来。
“再吃点啊,多的是。”王婆提了提汤碗,又招呼许荆吃,许荆笑笑婉拒了。
正聊的其乐融融,门口站了一个老汉,跟王婆不相上下的年龄,里面一件白色背心,外面敞着蓝色的T恤,地中海,同样苍老但不失健壮。
王婆见了那人,“噌”一下立了起来,桌子跟着震三震,汤碗里一阵天翻地覆,于执眼疾手快抓到一旁滚下来的筷子。
来者正是黄叔,常年溜着条黑黄相间的土狗的老汉,开了一家手工作坊,专做些项链、手链、帕子什么的小物件。
“老不死的,谁让你进来的!呸!真脏了我家的地!”王婆啐了一口。
两个少男少女赶忙从凳子上脱身,许荆罚站似的站的笔直。
黄叔看到两张好久未见的面孔,想对他们说什么,却不得不先应对眼前的着急事,他的腿迈在门槛那,要进不进要出不出,“我来买肉不行么?还做不做生意了你?”
“切,你的生意好大么!”王婆一记白眼,双手抱胸坐了下来。
“你当着俩孩子的面能不能收敛点,斗了一辈子了有意思么!”
“有意思啊,我不光跟你斗这辈子,下辈子去见了阿莺我也斗!”
“……”
许荆和于执相视一眼,许荆没什么表情,反观于执,脸上矛盾的出现了轻松和繁重。
他们必定是有什么性质的圣体在身上的,所到之处,五蝉儿和常七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大的小的,一个不少,都得爆发点什么才能说的过去似的。许荆暗地里敲敲他的手背,于执反手牵上住,一双澄澈的双眼看着她。
许荆无语,甩开他的手,把头朝那两个老人的方向转转,皱着眉,她的意思是——劝劝?
“不用,年纪这么大了有分寸。”于执小声低语。
黄叔一辈子无子无孙,王婆的后辈都在遥远的城市打工定居,拌嘴是为数不多的消遣方式了。
果然,他们拌了几句,黄叔竟然入座了,虽然王婆依然骂骂咧咧的,但也只是做张做势,没有掏出她那把杀猪刀。
看他坐的稳当,于执也示意许荆可以坐。
黄叔看了眼碗里的东西,拿下一个碗就舀。
汤勺被王婆一手拍掉,“这么大年纪了,你不要太厚脸皮!让你吃了吗你就动!”
黄叔讪讪了之,识趣的没再动。
这条街的人见到于执的第一句话无非都是“你好久没来了吧”,黄叔也不意外,他这么说,于执仍然回:“我这不是来了。”
许荆不免咬了一口苦涩。自身沉舟侧畔千帆了那么多回,她对于执的困境也很手足无措,只能小心翼翼地,再小心翼翼地圈出一个安全区。所以,他好久没来了么?真的好久没来了么?有没有偷偷趁夜黑无人来过?来不来都好,自己的劫唯有自己才能破局。
随后,黄叔畅聊了自己去旅游的想法,买好了票,天亮的快,明天早晨就出发。
于执“啊”了一声,“都入夏了,天气这么热,怎么这个季节去旅游?”
王婆抱着膝盖在一旁附和,“一把老骨头了,夏天热个中暑什么的,死外面都没人给你收尸!”
黄叔对着王婆啧了一声,“我是打算去看海,可不得夏天去,还有哪个季节的海比夏天的好看?”
这个答案明显在大家意料之外。
“是一把老骨头了,再不去看一看海,这把老骨头就彻底废了,趁还有精力,我就想多出去转转,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长长见识,开开眼界。”看着老友的离世,他算是想明白了,一个人一辈子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重点是如何让自己不留遗憾的过完这一世,那就去看海,再看一次贝壳铺满沙滩的海,带上妻子的遗照,了一了未完的心愿。
“……那去哪看海?”越不起眼的人的声音越显突兀。
“对呀对呀,叔,你去哪里看海?”于执顶上她的话。
“先去厦门,然后再去珠海,总之一路南下,沿海走一圈。”黄叔陷入了幻想与憧憬中,眼睛亮亮的,热烈的阳光打在他的脸上,仿佛回到了二十岁。
“厦门?那有点远。”
“慢慢来,慢慢来,总会到的。”
“你这一走了之是舒服的嘞,家里的狗怎么办?”
“让老王先帮我养一阵子,毛孩子的伙食费我都丢给他了……你不会以为我想把狗交给你吧,可别了,等会做出个狗肉十八菜系来。”
“呵,那你得叫老王把狗看紧点,保不齐你吃狗肉都赶不上一口热乎的!”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东拉西扯,天空有黄昏之趋势,饭点将至,许荆和于执预备走了,王婆把桌上的碗筷收拾到厨房里去。
许荆看见老汉正扭身翻找什么,她盯了好一会,黄叔翻出一个银镯子。
于执也看到了,眼睛都瞪大了。
“嘘!”黄叔将食指放在唇前做个噤声的动作,他把银镯子轻缓地放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