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了解她干嘛?”常七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不是,吃醋不是正常的占有欲吗?是个人都有,这跟人的性格没关系。”
于执啧嘴,“不搞这一套,无中生有。”
他没告诉常七,关于她喜不喜欢自己这件事,其实他心里发虚得很,即使赌.赢过,不过一次,再乱来,掉落几张照片,打着爱意的名号的不为人知的压迫,何尝不是一场凶.杀?他敢赌,却打不起需要成本的赌.约。
一无所有的穷鬼。
运动会当天,风和日丽,是狂风大作的日子里为数不多的宽裕,学校在这方面向来精于算计。
距离男子八百米还有四十五分钟,于执浅浅喝了两口水后,简单做着拉伸,他曲着的双臂不断左右横扫,他边做边问一旁坐在阶梯上的许荆:“你怎么不报个项目?”他的眼珠从右边划到左边,“比如,八百米?”
“拉倒吧,我没有运动细胞。”她饶有趣味地看向他,“采访一下于执选手,你现在紧张吗?体育生都摩拳擦掌着,你有没有拼过专业拿第一的信心?”
“报告许老师,有信心,但是只有百分之八十!”于执洒脱一笑。
许荆说有百分之八十也不错了,预祝比赛顺利。
于执准备去检录,刚下两步台阶,回过头张扬地叫她,“许荆,在终点等我胜利!”
少年消失在人声鼎沸中,烈日浓浓,“胜利”像灼华的旌旗,所向披靡,打下一个明媚闪耀的晴天。
许荆的嘴角轻轻弯了弯,但理智提醒她看到终点处的那群红衣小人,霎时间颇感任务艰巨。
她直愣愣地看见一个人朝她的方向走过来,“同学,你看到五蝉儿了吗?”他眯眼笑着,语调轻谐自然,仿佛他们认识了很久。
“没有。”许荆扫一眼此人红色外套上的“志愿者”三个字。
那人有些焦急,挠一挠微卷的头发,“那怎么办呢……”他笑起来和蔼可亲,着白色T恤内衬加蓝色牛仔背带裤,两朵酒窝深深,圆润的鹿眼后面没有伏线,不像何啸那般虚伪,“同学你有没有时间加入志愿者呢?我们现在有点缺人呢。”
许荆没有搭话,长久仰着后勃颈让她感到不适,她顺势低下头看着脚下,目光和太阳的光束刺激着脚下的灰尘自由地漂浮,表演着一出好戏,两粒灰尘急速靠近,左边那粒体积更大的灰尘颤动着从兜里变幻出更微小的一粒,它那么微小,微小,却因为它的蓝色,故事风趣生生,蓝色从一边飘到另一边,那对父子相笑甚欢。
她复抬头看着他,“你认出了我吧。”
面前的人笑眼依旧,表情没有丝毫露馅,“我们之间可以没联系,也可以有联系。”他顿了一下,有意无意让这句话在恰好的停顿里变得触手可及又束之高阁,“你愿意加入我们吗?那么我们就是伙伴关系。”
许荆的眼睛不自觉落在操场上离观赏台最近的一个角,红衣小人两个两个聚在一起搬动大型遮阳伞,穿过起点线和终点线。
她站起来,轮眼就看到披着旌旗的少年出现在那人身后,“你怎么回来了?”许荆接应道。
“我忘记拿号码布了。”于执的嘴在前面回复,眼睛却一直盯着眼前的人,随后又和许荆的视线交错,用眼神暗问这个人什么情况。
许荆把压在校服下的号码布递给他,“没事。”
于执自然认出这个人是前几天她突然冲出去看到的人,但看到他一脸人畜无害的笑容,于执摸不出路子,许荆催促着他,“去吧,马上检录了。”
他不情不愿地离开,走半步犹豫地回过头,“我在终点等你。”她说。
她目送着于执踩完最后一个台阶,消失在视野里。
她和剩下的人相视一眼,那男生走在前面,领她走过楼下看守和红色塑胶跑道,站在巨大的遮阳伞阴影下,“你可以叫我会长,他们都那么叫我。”
许荆应一声,将红色志愿者服穿在身上。
这时,从远处跑过来一个人,她大汗淋漓,气喘吁吁,会长搀着她纤细的胳膊坐到凳子上,在桌上拿出几张纸为她擦拭着脸上豆大的汗珠,“你去干嘛了,累成这样?”
她接过纸巾,喘了好几口粗气才说道:“教导主任喊我去搬铅球,我真服了,这么多球就我一个人搬,我说我去找几个志愿者一起搬,他站着说话不腰疼,说我一个人就够了,说马上要开始比赛了,让我动作麻利点……他倒好,跟个老大一样躲在阴凉的地方看着,不让我去找人也不来搭把手!”许荆赶忙抽出矿泉水放在五蝉儿手上,她接过水把它贴在脸上,“谢谢啊……会长,你晓得吧,器材室离铅球场那么那么远,横穿了整个操场,我一个人!来来回回跑了六趟!真服了,下次这种欺负人的活我死也不干!”
会长安慰道:“教导主任已经不是一次这么刁难学生会了,有机会我会找老师聊聊这个问题。辛苦你了,你先好好休息吧,暂时先不要做事了。”
“对呀,他还动不动拿什么吃苦耐劳、乐于助人的精神压我们,学生会的命就不是命啦!”五蝉儿还没抱怨完牢骚,撇眼看到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半熟人,“啊,你怎么在这里?”
“人手有些不够,我找的。”会长笑眼弯弯,他温柔和气的气质从五官溢出覆满周身,“五蝉儿你教教她要做什么行吗?我现在得去主席台看看。”
“没问题!”五蝉儿拇指和食指碰头,冲他打了个OK的手势。
她示意许荆坐在对面的那张凳子,等她仰头咕噜咕噜灌了完半瓶水,许荆问道:“那我要做什么?”
五蝉儿思考一会,道:“做点简单的吧,掐表什么的早就安排完了,你就待在这里等他们跑完,看到有人不舒服就扶一把,送个水。”
她好奇地问:“八百米跑多少分钟算快的?”
五蝉儿掏出手机,“给你看看往年的成绩。”她在手机上一顿操作后翻出表格给许荆看,表格的纵列前面是名字和年级,横排前头是年份——2015年:男2分29秒、女2分34秒;2014年:男2分26秒、女2分21秒。
“你看前年的,那个女生两分二十一秒创新了我们学校历史记录。”
许荆朝绿油油的操场望去,热浪席卷着草尖,气波滚滚,学校的操场一圈正好四百米,八百米够两圈。
发令枪一声彻响,赛者如离弦之箭射出,许荆注意到冲在最前面的女生,她穿着黑色紧身的夏季运动服,拥有古铜色的皮肤,体格健壮,整场比赛下来保持着同速步率,健步如飞,古铜色女生却与第二名的距离越拉越大,在一阵阵整齐的加油呐喊中她越过了终点线!
男子八百米紧随其后,许荆看见于执站在七号位,他活动着关节、目视前方,并没有注意到小红人堆里的她。
于此之时,骄阳炙烤着大地,她的额头上冒出汗珠,用手擦拭一二,汗水被甩开落到草根的同时发令枪再次鸣响,许荆的目光追随着他的身影,他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跑到半圈两百米之际,二号追上,两人步履惊人的同步,双双人影完全重合!
五蝉儿眼尖瞄到几个跟跑的围在操场内圈,“哎!那边那几个赶快回班,不准陪跑!”
她的警告斥走了几个,唯独剩最后一个,她又喊了几声,那人跟没听见似的毫不动摇,五蝉儿动身小跑过去,“同学,同……常七?!”她看清是谁,声音不由严厉,“快回看台上去,搞什么啊,不准陪跑!不准离开班级的区域半步!”
许荆没听见远处的争吵,她的目光一直紧紧随着那对重合的身影,烈烈的阳光围出他们身型轮廓,她顾不上光晕刺眼,比赛难分伯仲,在心里默默为他捏一把汗。
很快第一圈跑完,观赏台的喊声此起彼伏,尤其是参赛者跑过观赏台的时候,呐喊声震耳欲聋,好像每个人都有使不完的力气。于执和二号犹如飞驰的箭和箭影,最后一百米,进入最后一个弯道,于执加紧冲刺,慢慢甩开二号,他的步频紧凑,摆臂有力,万众瞩目下,摒足一大口气,飞越过了终点线!男子八百米冠军诞生!
许荆激动地松了一大口气,于执已经跑过终点线五六米,她本想往他的方向走去,却看到二号跑道的男生在临近终点线步履踉跄,快要跌倒的趋势。她跟到终点线边上,二号男生坚持到终点线后趔趔趄趄,边走边用手掌撑地,许荆赶紧把他扶起,汗津津的汗液滑腻的敷在手臂,她好些难以抓住,五蝉儿跟另一名志愿者过来帮忙,许荆松手后递给他一瓶水。
又累又苦的他拧开矿泉水就想往嘴里送,许荆好心打断,“刚跑完不能喝水。”
那男生累到不能说话,反应过来后把盖子拧了回去,勉强颤抖着站起来,扶着的人都松开了手,五蝉儿接话,“你先在这阴凉的地方慢慢走几步等缓过来再说。”
许荆缓过劲来,头一次眼见跑步跑得脸红耳赤、站起来都困难的人,心都吊了一口气。她在人群里寻找熟悉的身影,环视两周,发现他就在身后,许荆想上前,却看到班主任李清海和常七团住他,李清海高兴地说:“你小子真给我们班长脸了,第一名啊!”
“哥们,你太牛逼了,你知道第二名是谁吗?是体育生!就隔壁……”
许荆看到他面对他们的夸赞笑容有些敷衍,但她也没有办法。许荆对着他的眼睛嫣然一笑,这个笑脸的意思是:等你得空了我再来找你。
于执自是明白这些暗送语意,可他等不了,便跟旁边的两人说先撤一步。
他径直向走许荆走来,语气些许嗔怪,“你不是说终点等我?跑完我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你人。”
许荆微笑,试图浑水摸鱼,“拿个第一不比我迎接你更有意义?”
他拿她没法子,越过终点线后,于执转过身来时正看到许荆扶着精疲力尽的参赛者,如此善良的志愿者,欣赏都来不及,更不至于闹一些莫须有的脾气,只是好整以暇地噙着笑,目光落到她红色的衣服上,“你这件衣服哪来的?”
许荆递给他几张纸,让他擦擦脸上的汗,“说来话长,如果没有这件衣服我都下不来,我可不想跟常七一样被骂的狗血淋头。”
在他比赛期间,常七站在个点位上,逢于执跑过,他就撕心裂肺地喊“加油”,没想到他嗓门要是扯起来音量能大的吓人,惹得对面看台的人注目了好几眼。
于执想到比赛前出现的那个莫名其妙的人,他用纸巾擦着下颌骨滴下的汗珠,嘴唇微启,“……刚才那人有没有刁难你?”
许荆摇摇头。
“你赢了。”她说起赌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