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贾进来时，只看见百里坐在桌前，一只手支在桌子上，手掌扶额，闭着双眼，眉头紧锁，却咧着嘴哂笑。

“呵呵呵……哈哈哈哈！”

“副城主！”小贾连忙上前，却不敢碰他，“您别激动，大夫说您不能受刺激......”

百里睁开眼睛，血红的眼珠盯着小贾，他起身推开他，跌跌撞撞地跑出前厅。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是本能地想要逃离这个地方。

他跑过回廊，跑过花园，最后在一处偏僻的院落前停下。

院子里传来孩子的笑声，还有一个温柔的女人声音：“宝宝乖，叫娘亲......”

那孩子用稚嫩的声音口齿不清地说着：“爹爹说你不是我的娘亲。”?

女人周身的气场瞬间冷了下来。

一会儿，她呵呵干笑两声。

那孩子问：“你带我来这里干嘛？”

女人说：“你爹爹说过，你的母亲吃下孕子丹生下你，不久后他就被破坏你们家庭的贱人害疯了，所以不让你们见面。我听说这个贱人被抓了，所以带你来找他。”

孩子兴奋起来，“在哪里？快带我去找他！”

百里不知为什么，看到那个孩子时会觉得心痛，看到那个女人时会恐惧。

那两人正朝他的方向走来。

他四下寻找，看到一株牡丹花丛，便急步走到花丛后，蹲下身，藏了起来。

当那孩子从他跟前路过，他发现这孩子很像他和顾从礼。

怎么会？

不过没让百里想明白，小贾就找了他。

吃过晚饭后，天色已晚，晚霞做着最后的挣扎，绯红刺眼。

百里道：“我现在不想回去。”

小贾道：“水三娘来了，您的确不能现在回去。”

百里回忆起刚才那那对母女，问：“刚才从里路过的那对母子是不是水三娘？”

小贾点点头，“是。”

百里垂眸，眼神暗淡下来，“我破坏了他们一家三口的幸福，的确应该来找我算账。”

这三年小贾看在眼里，虽然明白人微言轻，不想多管闲事，可明显看出百里是被顾从礼强迫的。

好好的一个人被害傻害疯了，还被误会。

小贾看不下去，说道：“这是我们城主的错，您不要多想。”

等着等着，暮霭沉沉，野旷天低，几颗星星在夜空闪烁。

小贾说道：“少城主还小，估计已经回去了，我们也回去吧。”

百里点点头。

两人刚刚从牡丹花丛后站起，那孩子稚嫩的声音响起：“你们终于愿意出来了！——”

他们心里都是一咯噔。

小贾惊呼出声：“重（chóng）行（xíng）少主！？”

可顾重行并没有找百里算账，反而迈着小短腿跑过上前，一把抓起百里的手，望着他，说：

“爹爹早就跟我说过了，水三娘的话我才不会听。”

百里看着这只和自己有几分像的小团子，出于喜欢，也出于破坏别人家庭的愧疚，柔声道：“他跟你说什么了？”

孩子嗲嗲地说：“爹爹讲你是我的男妈妈——”

百里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住。

水三娘和这孩子刚刚在远处的谈话在耳边想起。

很明显，他们不是母女关系。

可是那个丫鬟为什么说顾从礼已经和水三娘成婚，还有个孩子？

小贾也被这消息吓到了，问道：“少主怎么独自出来了？”

孩子这么小，水三娘怎么会放心让她晚上一个人出门，他害怕是不是水三娘利用孩子欺骗百里，但话不能直说，只能旁敲侧击。

顾重行答：“我生来三个月走路，六个月说话，所见过目不忘，刚才早就看见了。”

百里看着小团子，想到他那时候，也是这样天赋异禀，自信狂妄。

月影霜华，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影子。

他的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臂上的伤疤，那些凹凸不平的痕迹仿佛在诉说着曾经的绝望。

“娘亲......”顾重行奶声奶气地唤道，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宝宝想娘亲了......”

百里的心猛地揪紧了。

这是他的孩子，可能是顾从礼逼他怀胎十月生下的骨肉，也可能是他自愿的，毕竟那婚书里写着自愿，写着他们甜蜜的至死不渝的爱情。

他一时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个小小的身子温暖而柔软的孩子。

他只记得他是十八岁意气风发的少年，鲜衣怒马，惹多少女子倾心，现在却给师兄生了个孩子出来？！

“不……不，不是的！”

百里大吼一声，转身跑了回去。

“娘亲！”顾重行哭声道：“娘亲不喜欢我吗？”

小贾道：“他可能不记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