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年无声地打了桶水,跟着其他服务员一起擦桌子和沙发。
童卓很意外,“你今天怎么来这么早?”
何年说:“无聊。”
童卓举起手中的玻璃杯,对着光照指纹,边擦边说:“可你多干这几个小时,也没多的钱给你啊。”
“没事儿,”何年说,“今天都丢了八万了,不差这几十块。”
童卓险些没把杯子摔了,“卧槽?多少?八万?我去,你报警没啊?八万啊!”
何年喃喃道:“倒是想报警啊……”
童卓没听到他的话,还在嘀咕:“我去,八万,这要是我弄丢的,我直接从楼上跳下去。”
何年苦笑,他真是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开始忙碌后,何年不断给自己找事做,该他的不该他的他都主动去做,忙起来就真的把这件事放在脑后。
临近下班,何年又找事把休息室打扫一遍,却在擦桌子时,不小心碰倒了桌子上的酒精。
酒精泼在手背上,钻心的疼痛涌上来,何年咬紧牙,还是泄出痛吟。
已经红肿的手开始发炎,有了溃烂的趋势。
忽然,马甲口袋里的手机来电铃声,把他从疼痛中抽离。
可来电显示是120。
张君梅在家里晕倒了。
上次从楼梯上摔下来,医生明明说身体内在没什么大碍,在医院观察了近一个月,也没有出现什么事。
偏偏在回到家的第二天,在家里晕倒了。
说起来,张君梅会被发现,也多亏了医院,在何年带张君梅回来后,医院会进行回访,就是在打电话的途中,张君梅突然没了声音,回访人察觉到不对,立马安排救护车,通过老旧小区的物业找到了张君梅的家,敲门没有回应后强行破门。
医院和何年解释这一路的经历,何年听着像电影情节一样,虚幻得不真实,但看到张君梅闭着眼,躺在床上,垂老的脸上罩着呼吸机,他才不得不相信这是真的。
何年还穿着酒吧里的小马甲,裤子上沾了灰尘他也没察觉。
何年不能明白,他怎么也想不通,本来好好的人,怎么就突然这样了?
怎么会这么多灾多难?
手背上的伤又开始疼起来,何年差点站不稳,用力掐了把大腿根,疼痛使他清醒。
何年近距离观察张君梅,张君梅真的已经很老了,眉头的皱纹很深,哪怕在晕厥中也很不安稳,呼吸罩内部被张君梅呼出的气覆盖上一片氤氲,随即消散。
何年仔仔细细看着张君梅,从头到脚,然后把视线停留在她的脚上。
所以上一次,张君梅是因为什么从楼梯上摔下来的?
张君梅自己说是因为脚崴了,不小心的。
可那位白领女人说她是直接倒栽下来。
何年冲出病房,找到值班医生,颤抖着声音,说:“麻烦……麻烦给张君梅做一个全面检查,从头到脚,从内到外全部检查一遍……”
值班医生吓了一跳,何年说话语无伦次,不断重复着‘全面检查’‘仔仔细细’几个词,虽然他没有听懂,但当务之急就是先让何年镇静下来。
“好好,马上就做,”医生说,“你先别激动,我马上安排。”
“现在就要!”何年手上肿起来的地方又开始渗血,他却丝毫没察觉,紧紧攥着医生的胳膊,“求求你,认真检查一遍,所有项目,都检查一遍,求求你。”
医生偏头,给值班护士一个眼神,护士点点头,去拿了镇定剂。
何年的手已经开始溃烂,伤口处开始流水,根本扎不了,护士没法,只能用力牵制住何年的胳膊,在何年的静脉上扎进镇定剂。
何年双目赤红,额头和脖子上的青筋暴起,指甲因为过度紧绷充血而开裂。
他现在像一个精神不正常的疯子。
镇定剂的药效很快起效,何年被迫镇定下来,仍在小声说:“她身体肯定出问题了,上次没有检查出来,求求你们这次再检查一遍好吗?”
医生耐心宽慰他:“你放心,我们肯定会竭尽全力找出她的问题去救治她,但身为她唯一的监护人,你一定要镇定下来,如果你乱了她也会乱。”
这些道理何年都懂,但他没法镇定。
他只有奶奶了,但他太不关心她,连她生病了都不知道。
他这个唯一的监护人做的一点都不好。
何年在病床旁守了一晚上,一夜没合眼。
张君梅是在第三天下午醒来的,醒来后医院就安排了全身检查,应何年的要求,一个都没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