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年上完厕所,站在洗手台边慢慢洗手,手背被用力搓红,破皮,他像没有痛觉似的,垂着眼,把指尖搓到红肿。
之后,何年擦擦手,走出去。
随遇安在外面等他,何年站在他面前,问:“比赛结束了,可以回学校了吗?”
随遇安注意到他的手,手背已经开始渗血,手指不住地颤抖。
随遇安皱眉,压下心底的烦躁,说:“先去医院。”
何年哼笑一声,靠着墙,问:“我能让他去医院吗?”
“谁?”
“对面队伍的,那个叫什么来着?”何年仰起头,后脑勺抵着墙,想了想,说:“徐亮的,就是他,我能让他进医院吗?”
随遇安走近一步,“他欺负你了?”
何年被他的用词逗笑了,说:“欺负?这话说出去怪丢人的。”
随遇安还是那个问题:“所以他怎么你了?”
“没什么,”何年甩甩手,说,“我开玩笑的,他要是真进医院了,我付不起医药费。”
何年的状态不太对,他好像在隐忍着什么。
回到赛场,裁判已经在准备另外两个学校的计分,他们这些比赛结束了的可以留下来看,也可以报备后先行退场。
H大的篮球队在休息室里,他们在复盘刚刚的失误,原本讨论激烈,却在何年进来后全都默契的安静了。
何年知道,他们讨论的主要内容就是最后何年的失手。
但何年在上半场是主力,如果因为这么个小失误就把错都怪在何年身上,那也太不是人了。
所以他们都沉默了。
何年倒是大大方方的,在垃圾桶里找到自己上台前喝完的那瓶水,撕开外面那层塑料膜,从下往上,对着顶灯照着看。
其他队友都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只听见何年说:“抱歉,今天这个失误算我的。”
寸头先反应过来,大方地说:“嗨,这是什么话,比赛有输有赢,大家一个团队的,要说有失误,那也是大家一起的,怎么会是你一个人的?你别这么想。”
何年没回答他这句话,带着瓶子,和辅导员报备后,先行离开了。
宿舍的另外三个人等在篮球馆外,上午来的时候已经刮了凉风,现在外面阴冷,天色暗淡,有下雨的趋势。
何年拿着空瓶子,在他们面前站定,说:“你们先回去吧,我要去趟医院,晚点儿回去。”
随遇安想说我陪你去,可还没开口,就被陈唐颂拦下。
陈唐颂说:“那行,我们先走了。”
随遇安被陈唐颂握着胳膊,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何年目送他们离开,自己转身离开双语大学,打车去了一医院。
一医院的检验科外,何年坐在冰凉的铁椅上,在手机备忘录里,将‘篮球比赛奖金’这一行删除。
挂号、填写个人信息、抽血,何年一系列操作下来都很淡定,从篮球比赛上失误开始,他都是这一副平静模样,好像完全没有受比赛的影响,不生气也不烦躁。
但抽完血后,医生给他两根棉签,按着手臂上的静脉止血,何年是易淤青体质,抽了血的地方很快就泛起大片青紫。
何年盯着这片淤青看了很久,闭上眼,又开始用力揉搓已经破皮红肿的手背,外人看来,他的手背已经呈现出瘆人的血痕,有一块位置已经皮肉分离,那块白皮就这么松垮地垂在半空中。
可何年丝毫不会痛一样,手背的皮掉了就去搓手心。
检验结果得三天才能出来,在结果出来之前,何年能做到只有等。
在等待抽血的时候,何年跑了三次厕所。
何年和队友们说,这次失误是他的,并不是指输掉比赛这件事。
输掉比赛的问题原题皆不在他,何年不觉得自己在这一点上做错了。
他所说的失误是自己大意了。
他喝的那瓶水有问题。
在他喝下最后一口时已经尝出了味道不对,可当时他已经喝了下去,比赛又马上开始,他没有分心出来想这些问题。
比赛已经输了,钱也拿不到了,在结果已经发生时,所有的焦虑都是没有用的,他反而能静下心来想办法解决。
所以他来了医院,检验自己身体里的药物成分。
在双语大学洗手间门口,他和随遇安说的也是事实,他在察觉出问题之后是真的很想把22号打一顿,但他也很清楚,他承担不起后果,他赔不起医药费。
下午,何年并没有回学校,直接去了酒吧。
酒吧这个点还没有客人,服务生在准备搞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