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闹,热情,和嘈杂。
这是这个小镇留给玩家的第一印象。
没安红绿灯的十字路口摊贩成群,劣质竹编笼子里装着各色的鸟,鸟爪下就是简易的小石头碗,里边装着水和粮。这些鸟无一例外,一个个都抻长脖子鸣个不住,混着小贩的吆喝声,钻的人耳膜发疼。
小镇里种着大片的银杏树,从路边绵延到远处天空边线,每片叶子都在日头下淬出亮眼的金色。
兴许是月相打扮得过于精致,马路两侧的小贩纷纷和笼里的鸟一样抻着脖子直往这边瞅,吆喝声诡异滞了一瞬,很快又恢复喧嚣。
阎壑站稳后第一件事就是揣手从兜里摸纸,他被那只恶俗的鲨鱼摇摇车喷了浑身口水,现在恨不得跳进海里游三个来回。可惜此挑染潮男从无出门带纸习惯,翻遍衣头裤兜,摸索了半天只捞了个空。
冉秋蝉从进本开始就挨着江袭,听见窸窸窣窣的动静后偏过脸扫了阎壑一眼,然后摸出包纸巾递到他手边。
相某牌,包装亲民,香气馥郁。
阎壑接过纸巾,抬头打算说谢谢时正好瞥到江袭扣着冉秋蝉手腕,两只手挨在一起紧紧相牵,只差十指交扣,指缝相贴。阎壑双眼一亮,顿觉一股浓浓队友情从心中奔涌而出,深感队友之间情意牢固,并对此发表情真意切的珍贵感叹:“你俩关系真好啊。”
孙常祠和萧垂熙正打量四周,缀在江袭左侧,听到这么一句脸色都有些古怪。萧垂熙探出头仔细打量阎壑半天,最后缓缓把脸转向孙常祠,犹豫道:“他是在说反话吗?”
“不是。”孙常祠满脸一言难尽小声回答道,“他真是那么想的。”
萧垂熙想笑,偏过脸摸了摸鼻尖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擦拭间隙的阎壑投来好奇目光,存在感过强的眼神很有一种“我马上就要来问问你在乐什么”的架势,萧垂熙轻咳一声,伸手搭上江袭肩膀:“这个本挺难受。”
江袭搓了一把冉秋蝉发顶:“嗯。”
从他们站定起,一股黏腻的、若有若无的窥伺感如影随形,那恶心的感觉从四面八方涌来,无孔不入。
冉秋蝉被盯的浑身难受,他是队伍里头一个出现明显反应的成员,队友插科打诨时他一言不发,只是安静靠在江袭身侧,神情恹恹。
江袭在面板商城里逛了半天也没找着能缓解的道具,只能不时伸手搓一把冉秋蝉发顶,把那一撮头发搓得乱蓬蓬。
“往前走还是往偏绕?”萧垂熙无名指微微一动,拨的尾戒滚了半圈,“一块儿走还是分组?估计越往前越难受。”
江袭淡淡:“往前一块儿走,沿着摊贩一路先往前找找,拿到系统任务之后看情况决定后续,非必要不分组。”
萧垂熙满脸稀奇:“你什么时候改掉独行侠毛病的,不像你风格。”
江袭露出幅有些追忆的神色:“直到进第二个本之前我还是独行侠。”
萧垂熙了然,眉眼促狭地弯起,一捏江袭肩膀:“行。”
瞅了俩人半天的阎壑啧了声:“你俩关系也挺好啊。”
“是吧。”萧垂熙玩味道,“我和常祠关系更好。大家互为小团体,这个队伍真是个草台班子,队内关系就像冰面上开坦克一样岌岌可危,一阵风就吹烂了。”
“对。”江袭勾了勾唇角,“不如咱们原地散伙吧。”
“那不行。”萧垂熙用肩胛猛地一撞江袭左肩,笑吟吟接话道,“散伙之后咱们几个各自组建队伍在世界榜上厮杀,未来在本儿里撞见得多尴尬。你说彼此动手之前是要先叙旧还是应该上来就打?”
“不知道。”江袭眉眼弯起,和萧垂熙站在一起酷似双胞胎,“我觉得直接动手的几率比较高,对着尸体叙旧像你的风格。”
“太暴力了。”萧垂熙抚心口,“胡说八道什么,我怎么忍心对你痛下杀手。”
这两个插科打诨讲相声,那边的阎壑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视线在孙常祠和恹恹的冉秋蝉身上乱转,想了又想后往孙常祠旁边一凑:“你发没发现他们两个特别聊得来,队长碰到他话都多了。”
孙常祠点头:“不止,我还发现了别的。”
阎壑顿时振奋:“什么?”
孙常祠:“垂熙叽里咕噜说的那几句话单押了。”
阎壑:……。
几人沿着路往前走了二十来分钟,路两侧的摊贩始终对他们笑脸相迎,伴几声热情的吆喝,笼里的鸟啾啾吵成一团,羽毛扑扇了满地。阎壑和孙常祠叽叽喳喳,萧垂熙江袭各自环顾,只有冉秋蝉始终沉默,眉头那一点褶蹙的松不开。
江袭垂眼看了看冉秋蝉,脱下外套给人一披,指尖飞快把几颗衣扣系了个严严实实,利索地裹成了个球。
冉秋蝉顿了顿,那股子盯视带来的恶心感下去了点儿,他想说点什么时江袭却已经别开视线,和萧垂熙接上话:“不是方向的问题。”
被裹在厚厚两层衣服里的青年把眼皮一耷,伸手牵了牵江袭衬衫袖口,很快微凉的指尖就被拢住,包在掌心里捏了捏。
萧垂熙应了一声,目不斜视:“嗯,走了这么长时间还是在盯着,挺恶心。”
那股来源不明的视线没随着他们前进收敛或加深,只是始终黏着在几人身上,犹如跗骨之蛆。
“再往前走走。”江袭瞥了眼笼里扑腾的小东西,“看看有没有办法处理掉视线,也看看这些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