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七与她一同长大,对她这副为难的模样不可谓不熟悉。他猜想小姐可能在宫里惹了祸,于是问道:“小姐似乎有什么心事,能不能说给我听,我也好给小姐排忧解难。”
白秋月哭丧着脸道:“心事确实是有,也本来就是要说与你听的,只是恐怕你这下不能为我解忧了。”
阿七蹙眉看着她,白秋月道:“前些日子,陛下为我指了一桩婚事,对方正是当今吴王的世子。”
阿七听了,一时间竟不知作何反应,他几乎没有经过任何的思量脱口诘问道:“那小姐愿意吗?”
“我……”白秋月我了半天,也没弄明白自己是不是愿意,一来她的意愿根本不重要,二来李景翊那些似是而非的话总是萦绕在她耳边,让她一提起这件事就晕头转向不知作何反应。
阿七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他希望听到的是信誓旦旦斩钉截铁的否定,而不是像小姐如今这样犹犹豫豫。
他不知道小姐是否看上了世子的权势但是又本能的觉得她并非那般肤浅之人。
白秋月把这段时日内和李景翊的交往大概的说给了阿七,她总是疑心李景翊是不是戏弄自己,也看得出对方不满这桩婚事。
阿七听着听着嘴角不禁露出一丝冷笑,既然小姐还没认清自己的内心,他也不介意在这时候给小姐的猜疑煽风点火一把。
于是他露出一副审慎的样子,向小姐道:“小姐,听你的言语之中,这位世子殿下似乎是个孟浪之人,你若与他成婚,日后怕是过得不易。”
白秋月也赞同的点了点头,不过她很快自我开解道:“大不了我与他划清界限,平日里你不见我我不见你罢了。”
阿七道:“小姐若是受了委屈随时可以回家,我有了空闲也会一直在府里等你回来的。”
白秋月还想再多说什么,营外却传来一阵骚动,阿七知道是一炷香的时间到了。
他利索的跳下车,冲小姐催促到道:“快些走吧,不要太过记挂我。”
白秋月本来就是个伤春悲秋的性子,要是阿七真的一步三回头她只怕会掉眼泪,反倒是这般利落的告别让她心里骤然轻松了不少,即便这样,她还是得强装笑脸看着阿七一步一步没入人群里,直到消失不见了。
看着他走远,白秋月在回程的马车上还是忍不住掀起帘子再回头望一眼,她不知道什么时候阿七竟然长得这么高了,印象里他还是个总爱生病的瘦弱的孩子,天天跟在她身后。
那时候她与他都还年幼,住在邺中的乡下老宅里,整日里满山遍野的疯玩,和平常百姓家的孩子没什么两样。
父亲那时也闲居在家中,靠着祖辈的薄产与田宅度日,他时常带着自己与阿七去新蔡的郊外打猎,随行的还有家中养的几只黄犬,可惜后来都渐渐老死病死了。
活着的也在他们搬走的时候想方设法的送了人,走的时候想着的是避祸,果然不出父亲所料,不久新蔡周遭的郡县都被叛军攻陷,也不知道北方现在乱成什么样子。
反正听说一直打来打去,城池几经易手,不过也都不关她们这些现下身处南郡的人什么事了。
这么好的日子仿佛还在昨日,怎么她只是去了宫中一趟,就立马像是长大了一般,竟然急匆匆要嫁人了。
在白秋月的设想里,明明这一日还距离她好远好远呢,她以为至少得再过个三年五载,然后寻一门当户对的人家,嫁过去过安安稳稳的日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莫名其妙的捡了桩便宜。
何况这便宜处处透露着不靠谱。
从她进宫回来,一直到圣旨在府中宣读,她都没什么实感,反倒是一双父母一会儿长吁短叹一会儿又忽然来了精神。
她阿爹甚至与阿娘一道仔仔细细的与她说了其中好些利弊。
白秋月不是真的对权势钱财丝毫不动心,李景翊的家世好她不是不知道,但是她也知道吴王殿下怕是正卷入立储之争。
据阿爹揣测,陛下赐婚之举不过是厌烦了两宫之中的争斗,他们白家在其中充当了一个缓冲,陛下真正的意图是希望两宫之间能够至少维系表面的和睦,所以才会将她这个长宁郡主的亲信赐婚给世子殿下。
一来是给朝堂上到处站队的人一个警示,而来也可能是为了压一压这位世子殿下的威风。
正因为他行事是出了名的荒唐,所以正好让他早些成家以便日后收收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