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轩程端着酒杯,就着礼仪宾的手,兴致缺缺地滑了几下。魏楮堂没有接过屏幕,而是双手插兜,眼睛一直盯着马场。
魏楮堂他忽然转过头,笑着开口,“觉得哪匹马最好看?”
我愣了一秒,他的语气像是在问我喜欢哪块蛋糕。所以我很诚实地点了点那匹站在队伍前列的马,用点蛋糕的语气说:“离这边最近那匹,枣红色的。”
他说了声好,然后就跟礼仪小姐说买一号和十二号。
我的眼神恰好地往下挪,看见那匹枣红色的马身上挂着一个白底黑字的编号。
一号。
我忽然觉得事情有点不太对劲。
沈轩程也朝我偏了偏头,笑说:“吟招好眼光。”
然后我用余光瞥见了沈轩程也点了一号马。
我现在觉得事情属实不太妙。
他们两个摁POS机的时候,我感觉他们在同一个按键上摁了好几下,我面上波澜不惊,眼睛却在这两个男人间来回转,心里有些发毛。
有时候人还是不能不为金钱而含首低眉的。
我暗想,爸爸们,求你们少按几个零。
比赛还没开始,沈轩程似乎见到了熟人,转身跟人攀谈了起来。
我终于找到时机转头,朝魏楮堂狂使眼色。
这个男人朝我弯下腰来,一双眼笑得眯起,“沈公子,暗送秋波不是这么送的。”
我有点想扇他,但忍住了,“赌马也不是你这么赌的。”
“那要怎么赌?”
我反问:“要输了怎么办?”
他又朝我做唇语,说着只有我们两个人才能懂的暗语。
不怎么办。办你。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
裁判挥旗,骏马奔驰。
沈轩程回到我身边,摇着酒杯看着马场,我和魏楮堂的对话就此打断。
所幸那是匹好马,没有让魏楮堂找到办我的机会。
不知怎的,我居然在魏楮堂眼里看到了点可惜的神色。
一轮结束,周边的宾客皆笑着鼓起了掌,祝贺沈轩程——他们不会为赔本而叹息,但会为礼仪而大笑鼓掌。
期间有人趁机朝沈轩程道贺,奉承地说沈董不愧是眼光毒辣,在生意场上春风得意,在赌场上也一帆风顺。
沈轩程也没看出领不领情,勾着抹淡淡的笑,只是说:“这马不是我挑的。”说完就把眼神递给我。
那人转而就打着哈哈说:“那沈董你可真是养了只小招财猫。”
我觉得他这“养”字用得别有用意,听着让人不舒服,也并不属实。
沈轩程却没反驳,笑意反而更甚,“是吗?招招?”
“……”这个突如其来的称呼打得我措手不及。我没敢说话。
沈轩程在我左手边笑,笑得意蕴悠长,如中年气盛的日,莫名热烈。而魏楮堂在我右手边,勾着抹不浅不淡的笑,如同万年不化的冰,我不用挪眼看,就知道背后是漫天大雪,冰霜满天,让我背后一凉。
冰火两重天。我有点不敢动。
谁知那位奉承的男人被他身旁的女人拉了下袖子,止住了话头。女人声音有点大,可能是因为激动而一下子没压住,我听见她跟他说,那是沈董的亲儿子。
那人顿时尴尬地干笑了几声,“我就说呢……沈公子眉眼不光和沈董长得像,人也跟沈董一样别具慧眼……”
我面上不显,装作听不见他那句令人误解的话,转头说:“您过誉。”
拍马屁拍到马腿上——我可算是知道他们这些人先前是怎么看待我和沈轩程的了。
但沈轩程并没有任何表示,这人仍旧端着笑看着赛马场,一副看笑话看得津津有味且乐在其中的模样。
我又往右手边瞧了一眼,魏楮堂也捧着一弯笑朝前看着马场,看不出喜怒。
而我站在他们俩人中间,拘谨而不知所措。
真可谓是“疾痛惨怛,未尝不呼父母也”,这两个男人有点可怕,我现在只想找我妈。
沈轩程的好友成功“拉头马”,请人下去拍照合影,魏楮堂跟我道别,转身去会合作商了,我上楼回到包厢,发现沈喻景丧着脸坐在圆桌旁。
“怎么了?”
“他们说我是未成年,然后把我赶出来了。”
我这是我没料到的,我本以为沈轩程可以走后门把这小少爷带进来,也可以由着他随便去玩。
但他也没因此闹脾气,感觉他似乎也没秦贤当初说得那么娇惯蛮气,反倒知礼得很。他站在高层,执着望远镜看比赛,跟我分析哪匹马状态好,我时不时答应几句。
晚风偏冷了,但楼下的人热情不绝,下面有纸醉金迷,有市井百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