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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言与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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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社团负责策划撰写的人员定好了一个镜头,他们借来了谢言新买的大卫雕塑,和那残缺的雕塑一并被借去拍摄了。摄影部的人员设备齐全,热情和效率极高,进行现场拍摄完立马剪辑,上午拍好的素材,下午就能出片。

成片里,我看见了艺术学院的石桥和雪地,雪缓缓地落,大卫的半身雕塑摆在石桥上,远处是一把倒地的黑色大伞,上面兜满了雪。

镜头开始拉进,我看见大卫的面上有一道很深的裂痕。

这道裂痕不断加深,加深。画外音是断断续续的破裂声。

远方响起踩踏雪地的声音,大卫背后走来了一个行人,他的黑色雪靴一直朝雕塑走进,最后捧起了那座雕塑。

但由于来人用力不当,捧起的那一瞬,雕塑那本就不稳固的半边脸掉落下来,跌在了雪地里。

那人似乎没发现异常,而是自顾自地走远了,碎片被遗落在地。镜头聚焦到那块遗落在地上的半块面部碎片上,那碎片似乎有血有肉,在它的裂痕边缘处,缓缓地流出了血液,染红了一小片雪地。

凄恻,却无声。

镜头不断放大,聚焦投影在大卫的眼睛里,投进它的瞳孔里,直到黑幕。

然后镜头一转,黑幕不断缩小,从黑幕又变成大卫的眼睛,从大卫眼部占据整个镜头,变成眼部和周围的轮廓占据镜头,再缩小,缩小到大卫的整个面部。

但这个大卫是完整的。完美的,无瑕的,穆肃的大卫。

一个蒙太奇。

镜头不断缩小,可以发现,大卫已经不在雪地里了,而是转移到了一间华丽宁静的房间里。远处有壁炉在烧着火,发出温暖的煅烧声,落地窗外的雪还没停。

镜头改变视角,不断往左移动,发现对面也有一座相似的雕塑,像一比一复刻的双胞胎。

可这个大卫,面部脱落了一大块。它是残缺的。

完美与残缺,形成一个对比,一个反照。

镜头再度缩小,像解谜一样,观影者可以发现,这座残缺的大卫其实是在镜子里的——这个完美无瑕的雕塑的面部,正好朝向一面极大的复古雕花边框镜子,似乎是在照镜。

但又像是两个空间里的大卫,在隔镜相望。

再一个场景变化,完整的雕塑在到了镜子内,残缺的雕塑却在镜子外。

如此切换,如此反复。

最终的画面,定在残缺的大卫在镜里,而完整的大卫在镜外的这一刻。

片段结束。

大家很合时宜地捧场,鼓掌道好,他们很懂得先扬后抑,先夸赞一番,再说改进建议。

有些人觉得雪地里石膏雕塑的颜色和雪太像了,应该加多点阴影,突出雕塑主体地位;有人认为镜头切换后,房间里的色调不够深,不能体现出温暖的环境……

他们议论着镜内自我与镜外自我,理想自我与现实自我;有人又提议将大卫换成断臂维纳斯……高校年轻学子富有批判精神,各抒己见,充满理想与活力。

我把头转向活动室的窗外。

外面的雪还在下。

***

恰好是周五,所以出校门自由活动的学生较多,有些离家近想回家的人都聚集在校门口等车。

我踏出校门的时候,听见了一阵喧闹。

这种喧闹是我不大喜欢的,它们通常与八卦、热门、曝光联系在一起,其实与以别人的日常以娱乐自己的日常同义。

我本觉得事不关己,但停在校门口的那辆红色超跑在一片花白的天地里,实在太瞩目,而我在那抹红色前,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超跑里的人降下车窗,对那身影喊了一句,阿言。

一种很古怪的力量促使我为之停下脚步,朝那个方向定定地看去。我很恶劣地,成为构成这场八卦围观的一员,成为平庸的袖手者。

莫树风从车上下来,黑色皮靴踩在了地上。牢狱似乎没有改变他太多,他只是多了点风尘与沧桑,眼底的东西却没有改变。他带着束艳丽的红玫瑰,红得像血。

他是冰天雪地里,唯一的血红。

他的行为让我觉得古怪、异常,乃至于荒谬。

是什么,能让这个男人在饱受牢狱之后,还能如此气定神闲地风花雪月,对着他的受害者。

在这片土地上,没有多少人认识莫树风,他们只认识莫述。

于是旁观者开始起哄、撮合,他们以为自己在祝贺一段爱情,但我却觉得,他们是在鼓舞一场历时多年的谋害。

可谢言接过了花束,任由莫树风把他揽入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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