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楮堂出院那天,我本是不知道的,是我晚上回家的时候,周管家告诉我魏钟鸣的秘书来过,送了一大堆谢礼,说了一些感谢的话,还提到了魏楮堂已经出院了。
我因为要上学,不能总往他身边跑,只能熬到星期天上午上完课,下午自由活动的时候出校门。
我出门前知会了魏楮堂一声,我轻车熟路地到他家门口,却发现开门的人是魏桐一。
“你怎么来了?”
我反说:“同问。”
魏桐一抱臂道:“我哥受伤了,我当然要来。”
我耸耸肩,“同理。”
我没心思再跟他呛嘴,敷衍了他几句就往客厅里走,魏桐一在后面抱怨我反客为主,我没有管他。
而我进到客厅,看见魏楮堂在茶几前闲步晃悠,弯腰择了果盘上的一小串阳光玫瑰叼在嘴里,见了魏桐一,他愣了一秒,而后快步地走向一张轮椅,然后迅速地坐下。
画面如此的怪诞。
“哥,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你怎么又瞎晃悠。”
“坐累了。”
“那我推你到后花园转转,或者我扶你回房躺着。”
我拦住魏桐一的手,“你哥可以走,为什么要坐轮椅?”
“他髋关节脱位,脊柱微损伤,肋、胸骨骨折……”
魏楮堂扶额,摆摆手说:“行了,医学生别念了,头疼。”
“桐一,斟杯茶给吟招。”魏楮堂指点江山,“招招,帮我从书房里拿本书出来,什么都可以。”
我拍拍魏桐一的肩,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幽幽地说:“比起枯燥的医学理论,人们更喜欢多彩的文学故事,这点我懂。”
魏桐一给了我一记眼刀,我视而不见。
我真随便拿了本小说出来给魏楮堂,魏楮堂随手翻阅着,似乎不是真的在看。
“哥,警方找过你吗?”
“找过一次。”他说,“我那时还没没转病房,他们有人来过。”
“到时候警方来了,你会怎么说。”
“这是场意外。”
我坐在地毯上,靠在他的腿边,攀着他的膝盖,俯视着他低垂的眼,试图从里面看出什么。但果不其然,我失败了。
我组织了半天的语言,才缓缓开口:“……沈轩程给我看过监控,当时是半夜,那条公路很宽敞,车辆也很少,他要是赶时间,完全可以换条道行驶,可那辆货车却从遇见你的时候就一直跟着你的车尾,跟了你三公里远的路程,而且一直加速,这很不合理。”
“再者,我让烨帮忙查了下那个山庄的常规进货时间,为了保证食材新鲜,他们一般都是早上五点半到六点左右进货的,最早也不会早过四点半,但那辆货车居然晚上十点半出现在公路上……”
他把书一合,转头看我,“想说什么?”
“巧合太多就不像巧合了,不是吗?”
淡淡地笑了,笑的似乎很无奈。他伸手揽过我的后颈,他的手很凉,很干,他的头也凑过来,交睫之距,额头近乎要和我相触。
他叹声说:“有时候,小朋友还是蠢一点比较可爱啊……”
“魏楮堂……”
“这件事我会自行处理的。”魏楮堂说,“听哥哥的话,你不需要掺和着些事,也不需要知道太多,知道了吗?”
所有人都不曾告诉我发生了什么,都在告诉我这些事与我无关,但我又切实地参与其中,在这一场又一场的戏剧中,我像个冷漠的参与者,像个激情的旁观者。
因为我没有资格上台,与他们共舞。
我的指尖在他膝盖上画圈,“……知道了。”
魏桐一的脚步声传来了,魏楮堂跟我拉开距离,恢复了原来的姿势,我却没动,依旧凑在他的腿边。
魏桐一端来了三杯茶,我口头上谢过,他瞥了我一眼,“属宠物的?这么缩在地上。”
我没空理他,专心致志地饮茶。我轻嗅一下,看色闻香品味,猜这是滇红,但泡的时间长了,浓过头了,我只抿了一口,便搁在一旁。
魏楮堂没说什么,但我不忘怼魏桐一,“第二泡茶不宜泡太久,味道偏苦了。”
他撇撇嘴,胡言道:“多吃苦,能泄火。”
我转头对魏楮堂说:“哥,今晚我做饭,多给魏桐一炖一樽凉瓜黄豆排骨汤,一份苦瓜炒牛肉,一叠清炒蒲公英,饭后再给他备一碗绿豆莲子糖水,莲子不去莲芯。”
魏楮堂笑说:“这么多,你做的过来?”
“做不完也得做,谁叫他跟你一别如隔三秋,三秋都过了还这么大火气。”
魏桐一眼睛往上看,露出半圈眼白,“想下毒直说。”
他说完就往厨房走,边走边说这几天魏楮堂得忌口,最好喝粥。
我也往厨房走,说要给魏楮堂炖骨头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