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楮堂的嘴唇偏厚，M字形，嘴角微上翘，怪不得总让人觉得他含着三分笑意。沾了水后，原本干裂的唇顿时有了点鲜活的色彩。

很性感。

魏楮堂舔走唇上的水珠，喉头滚动，连连深呼吸，似乎缓过来了点，开始跟我翻旧账，“你不想叫我‘哥’，那还想叫什么？”

我没想到魏楮堂那句“反了天了”真是对我说的。我藏着私心，没跟他坦白，转移话题：“你什么时候醒的？”

他说的话带着点气声：“听见你的话，被你气醒的。”

我刚刚虽是这么跟人胡诹，但我自己却不信，“你一贯会胡说。”

“招招，手拿出来。”

“什么？”

我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我的伤，想缩手藏起来，又怕他生疑，干脆直接展示给他，“你说这个，之前在食堂不小心打碎了一根陶瓷勺，不小心划了两道口子，小事。”

魏楮堂不疑有他，“满身的伤，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过的是刀尖舔血的日子呢。”

讲到这，我想起正事，又岔开了他的话，“对了，听说你爷爷下午的时候在这坐了挺久，没见你醒就走了，你要是有精力，记得跟他说说。”

“嗯，天晚了，明天再说。”

我当他是不想老人家来来去去的折腾，遂点头。

魏楮堂转头，干燥冰凉的手贴在了我的脸颊上，略糙的拇指轻揉着我的眼袋部，“眼睛有红血丝了，没睡好？”

我没跟他说是我把他送到医院，然后又等了一整个夜的，只是点头，“有点。”

“担心我？”

“……嗯。”

他看似满意地笑了，露出一排洁净的牙，“既然活了，那就死不了。”

经这一番折腾，我都快迷信起来了，“嘘，别总死的活的，要避谶。”

说话间，张瞬也进来了，他松开手，揉了一把我的头：“晚了，回去睡吧。”

我点头，走到了门口，不禁又回头看了两眼，才转身走了。

沈家司机在医院楼下等我，我也没折腾到太晚，回到家还算早。周管家没权过问我的行程，倒是沈喻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吃小零食，随口问我刚去哪了。

沈宅很大，玩个躲猫猫都能累死人的那种，我们常常不会碰面，我也不知道他有在客厅看电视的习惯。

“去医院探望一个……朋友。”

他应了声，没多问。

电视频道上是某档热门综艺，我平日里不爱看这类节目，觉得闹得慌，转身便去了书房，想找本古汉语词典，积累语文试卷里的文言文生词。

我在翻书的时候，门被敲响了，我叫门外人进来，却见烨出现在门口。

这人开门见山，想说什么就直说，从不含糊，“沈董叫我给你样东西。”

他把一件小巧的东西搁在书桌上，是一个U盘。

我看向烨，微蹙眉，表示疑惑。

“他叫你先看，不明白再问他。”

我接了书房里的电脑，把那U盘里唯一一份文件打开了。

里面弹出一段视频，界面角标上有几个数据。

这是几段监控录像。录像追踪的是魏楮堂的车。

我挨个视频地点过去，发现一个很奇怪的点——魏楮堂的车一直很平稳地开在道上，而后边一直有辆大货车在跟着他。

直到我看到最后两段视频。

魏楮堂的车一直在偏右边的道上行驶，中途没有换道。而大货车司机不知因什么原因，在公路上高速行驶，一连换了好几条道，之后跟失控一般，朝着魏楮堂的方向加速，魏楮堂似乎意识到了，极限改道，那辆货车仍紧跟其后，最终从斜侧面直直撞翻了魏楮堂的车。

魏楮堂的车悬空翻转，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又被来不及刹车的大货车撞出铁护栏外，没入了树丛里，埋没在黑暗中。

监控没声音，但那种激烈的爆破声、车辆的警报声似乎又在我耳边炸开。

我心里的石头忽上忽下，却一直不落地。

我看见那辆货车司机逃逸，他带着帽子口罩，让人看不清面目，看见我开着机车狂了似的加速，看见我在马路上找到魏楮堂，看到我把他从车里拉出来，看到我跟保镖对峙……

直到看到最后一幕，我的心一瞬间剧烈地跳了一下，我呆愣在原地，失神地看着监控录像，却又什么都看不进去。

直到烨叫唤了我一声，我才反应过来，把电脑自动循环播放的录像停止。

“看完了吗？看完了这个U盘要销毁的。”

他说完就向前几步，想拔那个U盘。

待他手碰到U盘时，我挡住了他的手，看着他如炬的眼，努力冷静地说：“麻烦让我……再看一次。”

他歪头，后退几步，抬手示意我随意。

我稳住心态，又点开了那录像，用最客观的视角又看了一遍。

像是又受了遍精神上的凌迟。

我交出U盘，走出书房，被迎面而来的通风口的风扑了满脸。我觉得脸上凉嗖嗖的，我一摸额头，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吓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