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很乐于我的仰望,所以我看见他愉悦地笑了。
这个人的行为不像个已婚的人,也不像个父亲,言行举止看似处处分寸,还颇有风度,但各种细小的动作间都透露出这人的随心所欲,喜怒不定。
但我也从不把他当父亲看,所以我毫不客气地瞪着他。
他却否认道:“不是,你是我被麻烦缠绕着的时候,从天而降的一把刀。”
他一字一句地说:“一把锋利且伶俐的刀。”
他用曲起的食指轻抚我脖子上的勒痕和刀口,然后用大手拍了拍我的背,“好好养伤,我的好孩子。”
说完,他就摆摆手就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后,他忽然回头,看向许琦素,许琦素的姿势没有变过,仍是抱着手冷冷地看着他。
还是沈轩程先一步打破沉默,他笑了,笑得像湖面上涌动的波纹,“下次见,阿素。”
他说完,不等许琦素回应,兀自插着兜转身就走了,留下好几个下属替我们善后。
“沈轩程。”许琦素忽然开口叫住了他。
许琦素的细眉倒立,语气严肃,“我不管你在打算些什么,但我儿子要是真的出什么事,我不会饶过你。”
沈轩程转身,彬彬地朝她微笑,说,我不会让他有事的。
毕竟,他也是我的儿子。
***
面完诊,许琦素去排队缴费拿药,沈轩程的手下似乎想代劳,被许琦素一个瞪眼逼退了,他们无法,踌躇半天,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表情。
许琦素也没完全迁怒于人,问他们:“想说什么?”
“这是沈董留下的卡……”
许琦素倒毫不客气,问了密码后,拿了卡就走了。
我的身上有多处搏斗留下的淤青,一碰就疼。连刚刚帮我看号的护士都忧心忡忡地看着我脖子上勒痕和伤疤,问要不要帮我报警。
我那会儿没过脑,下意识地说不用,因为犯人已经在ICU躺着了。
她看向我的眼神十分复杂。
然后我就被魏楮堂拽走了。
这里没我什么事了,许琦素前脚刚走,我们就打算前去医院大堂等着她。路上,我随口问魏楮堂什么也会来,他没说话,忽然转身挡在我面前,抬手环抱住了我。
在一个医院角落里,周围一片煞白,唯有我们这一点色彩。
这是一个温暖、轻柔、小心的怀抱,不同于沈轩程那个意味不明的拥抱,魏楮堂的怀抱更坦诚,更让人安稳。我能闻到他衣料上沾染的熏香气味,很奇特,他的每件衣服似乎都是这样的味调,以至于我闭着眼的时候,都能寻着气息找到他。
可能是怕碰到我身上的伤,他没过分地使劲,我甚至觉得,哪怕是对待一捧随时会流散、会蒸发的水,他也不该如此小心。
我想把手搁在他的背上,作为拥抱的回应,但我又怕我这双沾了血的手没洗干净,犹豫了半天,才敢轻轻放上去。
我轻声说道:“我没事的。”
“嗯。”
“素姐收到你发来的求助短信后找我借车,我顺路载了她一程。”
我细细品读他这番话,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回答我之前随口提出的问题。
“嗯。”
我的手机开始震动,应该是许琦素打电话过来了。魏楮堂自然地松开了手,带着我去大堂等许琦素。
我跟着魏楮堂走,忽然听见后面有窸窸窣窣的响声。今晚太惊心动魄,让我的神经紧绷,我闻声便立马回头,发现医院的地上滴了半路的红色液体,颜色很稠,很鲜红,像是刚滴落在地的。
我四处张望了下,发现流血的源头是我。
准确来说,是我的手指。
“……哥。”
“手,它自己在滴血……”
我倒不是很慌,毕竟我自小就被迫跟人打架斗殴,见血见瘀的都是小事。我只是觉得自己忒背了,刚信誓旦旦地跟魏楮堂说自己没事,这不,又打脸了。
面前这男人面色凝重,当即拿纸巾摁住了我的伤口,见半天都止不了血,便带着我往楼上的科室奔。
“伤口再深一点就要缝针了。”
这是魏楮堂说的。但我觉得缝针也没什么,只不过是寻常生活比较麻烦而已。
医生鉴定完,觉得这伤口可大可小,帮我简单包扎了下,扎了个指套,叫我不要碰到水就行了。
“上次是右手,这次是左手和脖子,你……”魏楮堂忽而止住了话头。
我知道他说的上次是我出手帮方知苏那次,他似乎也想到了那对苦命的母女。他语气轻柔了起来,“还疼不疼?”
“不疼。”
我怕他不信,画蛇添足道:“手真的不疼,根本没有感觉,不然我不会等伤口二次裂开才发现自己受伤的。”
魏楮堂的脸色更加凝重。
好吧,我觉得我真的得去提高一下我的口头语言表达能力,我敢肯定,魏楮堂现在是在怀疑我手部神经感知有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