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招?”
声音温和而沉稳。
是许琦素。
“妈?”我转身从遮蔽体里出来,却一眼看见许琦素身后的男人,声音不自觉弱了些许,“……哥。”
他的表情好严肃,我有点不敢说话。
许琦素能赶到是我意料之内的事,因为我一开始就用绑定了紧急联系人,但我没想到魏楮堂也会跟来。
好吧,许琦素的表情也变得凝重起来,她赶忙上前两步,轻抓着我的肩就问我有没有事。
我下意识地把双手握拳往后缩,说:“没事的,这不是我的血。”
“还伤着哪里没?”
许琦素一阵询问和检查,似乎终于相信我说的没什么事是真的没事后,问魏楮堂有没有纸巾一类能暂时止血的东西,魏楮堂说他车上有医药箱,他来处理就好,许琦素放心地点点头,转身去检查那位瘫在地上的黑衣人。
魏楮堂提来了一只小巧的医药箱,走到我面前,为我弯腰。
“手拿出来。”
“什么?”
“手。”魏楮堂说,“拿出来。”
我心想什么也瞒不过这个男人,迟疑地把掩在身后的手放在身前。
“张开。”
我依言张开了满是干涸血迹的手,先他一步说,“真的不是我的血,只是怕吓到许琦素。”
他蹙着眉,揪着我的指尖,盯着我的手看了一会儿,似乎终于相信了我的话,转手挑起我的下巴,在看我脖子上的划痕。
他的表情跟烘煮浓缩了一番的夜一样,沉寂,让人喝一口都为之苦涩,与心颤。
面对魏楮堂,我没来由地心虚,毕竟对我来说,魏楮堂跟许琦素不一样。在许琦素面前,我永远都不用担心自己的行为会遭到她的过分指责,因为许琦素永远都会相信我自己心里有数,我能解决好大部分事情,在她面前,我也有独当一面的绝对自信。但魏楮堂不一样,无论我怎么表现,在他眼里,我似乎一直都是位总是做错事的、不用长大的小孩,也只是个小孩。
他一言不发地给我上药,昏暗的光为他的动作打下迷幻的投影。本来粘上酒精应该痛得要死的伤口,在那么一刻,我却淡忘了疼痛。
“你……”
魏楮堂似乎在试图打破沉默,刹那间,我的心里忽而萌生出了个很矫情的想法,但我也真的这么做了。
我探出手,想抚平他紧皱的眉头,却发现自己的手上都是干涸的褐色血渍,很脏,所以我又懊恼万分地收回了手。
他似乎为我颠三倒四的行为感到疑惑,撩起眼睛看着我,我能在他的眼里看见自己。
我抿抿嘴说:“哥,别皱眉了。”
“我很努力地留了一条命去见你,还有许琦素的。”
***
我觉得我难得的真诚还是有点用的,魏楮堂的表情稍霁,“嗯。”
“我知道。”
魏楮堂帮我简单处理了好了伤口,期间,我听见许琦素先拨了120,又听见她紧接着拨通了另一个电话,语气很不耐——
“姓沈的,老娘给你5分钟时间,叫你手下的那群没用的狗都赶紧他妈的滚过来。”许琦素说完之后就当机立断地挂了电话,似乎根本不给沈轩程反驳的机会。
许琦素的脚尖碰了碰地上那个奄奄一息的行凶者,那个人挣扎地呻吟出声,她收回腿,暗声骂道:“大张旗鼓地把人接回去,最后还是连个人都看不好,一群废物。”
***
之后,沈轩程的人却比警方率先到达了现场。
感觉我最近的生活里,总是充满了“不合理”“奇怪”“说不通”等词,就像现在,我明明第一时间拨打了110,这里的警方还没到,远在市区的沈轩程却能抢在警方之前,快速地派人到达现场。
而且,他们是怎么迅速地找到这条没有任何路牌标识的小巷的?哪怕是许琦素给他们发了定位,这效率也高得离谱了。
那群人里的领头羊毕恭毕敬地向许琦素鞠躬,说先带我去医院处理伤口,他们会处理好这里的一切。
许琦素发完一通火后,语气变得冷静,也冰冷,她对那人轻声地说了什么,但我没听清楚,也没听完,便被魏楮堂撵上车了。
医生帮我处理完伤口后,我坐在急救室外的长椅上,任凭魏楮堂拿着湿纸巾,抓着我的手帮我擦掉手上褐色的血块。
余光间,我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走来,他披着西装外衣,走路生风,身后跟着两个人,像是保镖,很招摇。
我意识到这人是谁,下意识地站起来。只见这人朝我走来,忽地伸手把我抱在怀里,问我有没有事。
我被沈轩程着突如其来的问候给吓得一愣,我眼球忽转,转眼看见许琦素正抱手靠在墙上,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们,或者说,是在看沈轩程。
我不理解沈轩程为什么要毫无理由地上演一出慈父爱子的戏码,但是我还是下意识地说没事。
他拍拍我的后肩,他的侧脸离我的耳廓只有咫尺的距离,我听见他压低了声音说:“好孩子,你比我想象中还要聪明啊。”
我呼吸一顿,侧头之时就看见他那一双跟我很像的深灰色眼眸,但里面却装满了我没有的精明通达。
霎那间,我想起了他给我的那支钢笔,想起那些效率过分高的便装保镖,想起之前他们扣留过我的手机,他们可能在手机里安装了定位系统……林林总总,我瞬间明白了过来。
我用笃定,且只有我们俩听见的声音说:“你把我当饵。”
从始至终。
这个男人挺直腰,面对着我,高挺的鼻尖就快要蹭到我。他比我高了一点,不多,但我还是得微微仰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