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管家点头说:“是,沈太太一直觉得书房太乱了,现在才想起要清理。”
是秦贤。
这话说得看似有理,实则没理。毕竟那天送我来的司机说过,这是沈轩程的房子,所有的东西都是沈轩程一人说了算的,秦贤的手伸这么长,就是逾矩。而且书房里的那些财经书于我不过摆设而已,她又何必草木皆兵地跟那些书过不去。毕竟我又不是儒生,我志不在此,焚书坑儒坑的也不是我。
我没说话,把手上的《麦田里的守望者》放回原位,原本挨着这本书的,以李嘉诚为封面的书也被清走了。
我瞥了魏楮堂一眼,转身从上一格的书架了拿了本林语堂先生的《老子的智慧》和一本《逍遥游》。
他盯着我,忽而问:“不拿孔孟吗?”
我万分肯定地说:“老庄就好。”
我感觉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我转手拿了另一本书给他:“给你这本,《格林童话》。”
魏楮堂闻言撇嘴抱手,没接:“为什么是这本?”
“让你回归一下童年。”我朝他笑,“魏叔叔。”
他似乎又被我这个称呼气笑:“童话故事一般都是睡前听的,要不我现在赶紧去睡个午觉,然后让你念给我听?”
“你要听什么?灰姑娘的水晶鞋?”
之后我和魏楮堂就窝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同一本书,他端着书,我凑在他旁边看,像以前一样。而端好待客甜点和饮品出来的女用人,走到我们对面的茶几边上,手里忙活着,却眼神古怪地盯着我们手里的那本《格林童话》,满脸不解。
等她摆盘好甜点,抱着托盘转身离开后,我才忍不住地轻笑出声。魏楮堂似乎也意识到了,也笑了。
魏楮堂第三次来的时候,说沈轩程要我去见他,托他来接我。
还没等我反应,周管家就出声质疑,说沈老太并没有跟他们说这件事,他们从来只听命办事,这会儿不敢随便放人。
“这是你们沈董的意思,你们可以事后让他们沟通。”
对他们来说,魏楮堂终归不是自家人,管家他们不敢开罪他,也不愿让人看家里的笑话。他们终是开了门,任由魏楮堂拉着我走了。
魏楮堂叫我先进车里,他要去点根烟。
车上,许琦素也在。她向来不是个情感外露的人,但此刻,她看见我,立即给了我一个实而紧的拥抱。
“妈——”
她细细地看着我的脸,捋着我的头发:“在那里住得好吗?”
我诚恳道:“还是家最好。”
她继续帮我理了理头发,叹声说:“……其实他们很早之前就找到我了,说要接你回去,但我不肯,所以一直没告诉你。是我不对,没事先问过你的意见。”
“什么时候的事?”
“你刚考完中考那会儿,那个暑假。”
一提到那个暑假,我就先想起许琦素那会儿的病,医生说是心病,我这下下意识地那二者联系在一起。
“我那会儿很纠结,觉得他们接你回去是件好事,因为你不用跟着我受苦受累了。但我又担心他们对你有偏见,所以不敢放你走,怕他们没安好心,你回去是羊入虎口。”许琦素默了一阵,才说,“也怕你一回去,就不回来了……”
看来当初医生说许琦素思虑过多并不是空穴来风的,我这下赶忙给她喂定心丸:“妈,我说过了,我永远都是你的儿子。”
她抬眼看我,笑着抚我的头发:“行了,这话憋在我心里忒久了,这下说清就行了,矫情话说多了,你不觉得肉麻我都觉得肉颤。”
一席话说完,方才没进车来的魏楮堂抽完一根烟。在车外走了两圈才进来,还不忘打趣许琦素,“素姐你英明神武多年,除了对自己儿子,我还真没见过你对谁如此柔情似水过。”
许琦素嗤笑一声,说:“你现在立马下跪给我敬个酒,认我当个妈,我也对你柔情似水。”
“好嘞妈。”魏楮堂这会儿还真是把没脸没皮演绎到了极致,“妈你坐稳了,沈轩程他秘书现在催我赶紧到呢,待会儿车速可能会飙得有点快。”
“行了你。”我都听不下去了,“好好开你的车。”
魏楮堂说飙车还真的是在狂飙,因为是周末,高速上的车不少,但魏楮堂几个挪位超车一下子就把前面的车甩在了后面,他开车技术没法说,但还是被我妈不咸不淡地说了两句。
我们到了的时候,有特别的人在门口接待我们,我们搭乘电梯,上到了医院的高层,高层病房静得可怕,五步一个黑衣人,十步一个警卫员,监管之严,排场之大,不知道的还以为里面是何等的显贵权臣。
我们被金属探测仪搜测了身,好半天才被他们放进去。病房里的装潢倒一点也不“病”,倒是暖墙灿阳,百合点缀,窗外一派翠绿,活得很。
魏楮堂倒是熟门熟路的,他一露面,没有人敢拦他。我们被魏楮堂引进去,看见里面坐着一个人,面前这人嘴唇微微发白,下颚如削,有点岁月的痕迹,一头黑发里掺杂着几根不明显的银丝。但他却笑脸盈盈,一派悠闲,光是看外表,根本看不出有什么病症。
他旁边站着个人,抱着电脑,似乎在汇报着什么事务。见我们来了,病床上的男人挥挥手就让他出去了。
他牵着微微的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