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傅宁珞追问。
“然后那公子也确实应诺,买了一个丫鬟给王姑娘。但没多久,那公子就要带着王姑娘一起行商,前些年那公子还托人送信,送钱。这些年好像就没怎么来消息了,说是要到远处做生意。”
“王老哥和王小郎念叨了好几次,说王姑娘嫁了人也不知道给家里送信,不知她近况如何,有没有生下一子半女,若是生下外孙,怎么着也该带孩子回娘家看看。”
说到此处,张氏长叹了一口气,语气唏嘘中带着一点内疚。
“这些年街坊邻居都安慰他们父子,说王姑娘虽然不能时常回来,但跟着丈夫享福,也是难得的福分。”
“可私底下,我们也常常感慨,再享福,也没有不回娘家的道理,这么大的闺女好好养大,怎么能不挂念呢?”
“当年大伙都劝王姑娘应下这门亲事,到头来,却还是应了王姑娘起初的担忧,嫁出去快五年了,一次都没回来过。”
傅宁珞听着心中有不好的预感,“那王姑娘出嫁时年纪多大了?”
“应该十六七岁了吧,她比王小郎大一岁多,如今王小郎都二十有余了,她那时候应该差不多十七岁。”
傅宁珞略松了口气,年纪对不上,王姑娘不是符合目标的少女。
略一思忖,又想到一些事,接着问:“这姑娘和王媒婆关系如何?”
“关系挺好的。”张氏边回忆边讲诉:“王家就两个孩子,一儿一女,都孝顺可人。王姑娘更伶俐一些,也会做人,王小郎老实听话一些。”
“街坊邻居都喜欢王姑娘,她很会纳鞋底,纳的鞋底又厚实又软和。她在时,我家经常请她纳鞋底。”
“她还喜欢下厨,做的饭菜香的勒,整条巷子都能闻见。”
“她心思很细腻,把家里人都照顾的很好,和家里人也很亲近。王姐姐去哪儿她都尽可能陪着。”
“有时候还会问我们她娘有没有哪里委屈,有没有什么喜欢的。”
“她爹和她弟弟提起她都是一脸笑,就没有说她不好的,只是……”
“只是什么?”
张氏又长叹一口气,“之前也说过了,王姑娘起先不太想嫁那公子,她爹劝了两回见她坚持,便也作罢。她弟弟却很喜欢那公子,帮着撮合。”
“因为这事,王姑娘和她弟弟很是吵了一架,那次还气哭了,一个人躲在墙角哭,直到她同意了,姐弟俩才又和好。”
张氏说起这事,不免唏嘘。
傅宁珞往下打听,“王媒婆做成这两桩亲事之后呢?”
“之后来找她的人就越来越多,结交的人也越来越多,她这人……”
张氏忽然停下,看向安静听她讲的傅宁珞,表情为难。
“婶子只管有什么说什么,越真实越好,我也好判断王媒婆究竟都做了些什么。”
“欸欸,那民妇就直说了,她这人确实挺好的。”
“脾气软和,也不计较得失,寻常大伙有事,她也能帮忙搭把手。”
“附近不少有女儿的都是请她做媒,她认识不少有钱人家,彩礼钱也给的高,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大多是外地的,”说及此,张氏似乎忽然犯了嘀咕,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渐渐变得难看。
她艰难吞咽了一下,语气紧张。
“我忽然想起来,那些嫁到外地的姑娘,好像很多都只是刚开始走娘家,说自己过得很好,后来回来的时间越来越少。”
“我记得刘家的姑娘好像就有两年没回来过了,她嫁的人家也不远,就在京城下面的一个县城,这是她父母特意要求的。王姐姐也特意寻摸的。”
“按理相隔不近,回来一趟也花不了多少时间,但就是没再回来了。”
傅宁珞蹙眉,“女子们不回娘家,娘家人也不去看吗?”
张氏便一副过来人的无所谓表情,“自古以来,都是出嫁女走娘家,少有娘家找去女儿夫家的。”
“除非女子生子、洗三、亲家过寿来请这样的大事,娘家才会派人上门。还有些娘家不太看重闺女的,就任由女儿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便是婆家来请,没好处的事可能都不愿意多走一趟。”
傅宁珞心情沉重。
世间的女子总是过得很艰难,在家受到家中礼教规范,出嫁后又受到夫家束缚,若是在娘家夫家都不受看重,一生都在受蹉跎。
就好比这些远嫁的女子,一年半载不回娘家,娘家人也不主动多过问一句,主动去看一看女儿。
不去真的关心女儿在夫家有没有受委屈,有没有被人欺负,是不是出了事。
就好像张氏所说的刘姑娘,就算那一日无声无息死了,娘家人可能都不知道。
打听完王媒婆家的事,傅宁珞从张氏家出来,情绪有些低落。
“傅姑娘,你怎么了?”韦涧素坐在轮椅上在门外关切询问。
傅宁珞抬头看着他,可能是已经带走了王媒婆的丈夫,他在张氏家门口等她。
望着他诚挚的严峻脸庞,傅宁珞忽然问:“韦大人,若是你有女儿,嫁去别人家,你会经常去看她吗?”
韦涧素不明白话题怎么转到这儿了。
他连亲事都没定下,女儿更是没影的事。
不过既然傅姑娘问了,还是问得这般失魂落魄又难过,他便仔细思索一会儿。
想到自己日后有个可爱软糯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的女儿,生的胖乎乎的,有一双明亮的大杏眼,灵动地朝他笑,神色忽然就变得很温柔。
“自然要去看的,谁也不能欺负她。”
“若是嫁的远呢?”傅宁珞心情好受了些,但还是忍不住继续追问。
韦涧素皱着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