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果真下起了雨,但不磅礴。
邓嘉景缩在被子里,怎么都睡不着。
次卧只有一张床,还有床头柜和衣架。他没有在床上玩手机的习惯,想去客厅坐着,又怕灯光顺着门缝透到主卧影响江攸睡觉。
于是拿上自己的装备,带上沙发上的毯子,轻悄悄摸出客厅,拉上窗帘,打开阳台的灯。
双人沙发上,邓嘉景上半身一件背心,下面一条短裤,双腿盘起,扯过刚才顺手带上的毯子盖上肚子。
他从裤包里掏出耳机连上蓝牙,点进日推歌单,戴上耳机后,才将手机放到一旁。
头顶的灯没那么亮堂,但也足够将这一方小天地与黑夜隔开。
依着灯光,看外面细雨如丝,邓嘉景放松地靠在沙发上,舒叹一声。
这才是生活,他在心里感叹。
不过如果奶奶知道的话肯定又要不高兴了。
小时候的他平时身体没什么大问题,但只要一淋雨,就容易生病。但邓嘉景又很喜欢看雨玩水,奶奶经常为此头疼。
又怜又恨。
邓嘉景放任自己在这个雨天思念奶奶,过了好一会儿才敛住那点伤感的情绪。
他深呼吸一口,打开平板。
早先已经和江攸一起浏览过一遍今天拍的照片,导出照片需要专门的数据线,可惜两人都没带。
邓嘉景取出嵌在平板壳里的电容笔,点开绘图软件。闭上眼,想象今天在街头的那一幕。他将自己放在旁观者角度,这样看,两人动作其实是有点亲密的。
江攸会主动帮他按揉穴位,让他在后座上抱住自己,自然向他伸手接过有些重量的相机包,也会给他取好筷子放到面前。
或许是对病人的关心,又或许是对弟弟的关爱,或是对同伴的礼貌。
不管怎么样,邓嘉景都很开心。
他握着笔,先是勾勒出人物头部和上半身的线条。
然后是发型。
邓嘉景努力回想了一下,江医生的发型好像是三七微分?
头发也挺多的,不像学医的。
许楠经常拍几根掉的头发给他看,哭天喊地说自己头发快掉完了,头发没了书也没背着。
江医生的头发是很蓬松的那种,看起来也很好摸。邓嘉景忽然抬起手摸摸自己的头顶,又揉揉后脑勺的头发。
手感一般。
于是三两下将头发线条勾上,接着又将人框起来,寥寥几笔相机屏幕成形。
五官的话。
邓嘉景发觉自己好像从没有近距离观察过江攸。
没有机会。
今天傍晚时,江攸看向他,眸中盛着夏日霞云,在镜头里朝他淡淡地笑,温暖而明亮。
太美好了。
邓嘉景叹了口气,头一次觉得自己画技如此之差。
他用笔尖勾勒嘴唇,简短一笔,却怎么都不满意,不断画下又撤销。
哒哒的声音一下又一下。
终于满意时,他视线又落在那双眼上。
好像也不太对。
重画一下。
而此时,耳边响起歌里的词。
—当别人问起时
—我该怎么描绘你的双眸
右手忽然顿住,连呼吸都变得缓慢。
—或许我会说
—那双漂亮的眼眸中有我的存在
直到一首歌完,邓嘉景才想起去找手机。
平时自己呆着时,坐姿睡姿都不会太规范。
短短一会儿,他换了好几个姿势:盘腿将平板搭在手上、将平板放在沙发自己蹲着、靠墙并膝把平板搁膝盖上.....
虽然此时他的坐姿回归到了刚来的时候,但手机却不在原位。
邓嘉景抬了抬屁股,手朝后面摸。
哗—
听到这一声响,邓嘉景心头一紧,猛地望向声音的源头。
他的手还在屁股下面,看到门后的江攸有一瞬诧异。
被压了很久的小腿终于不堪重负,传来一阵阵酥麻感,整个身子一斜,朝地上摔去。
邓嘉景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由于身子是侧着的,一只手还拿着平板,另一只手想抓点什么东西,却徒劳。
本能反应没赶上突发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