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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二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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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明四年,正月雨,北风飘寒,园果堕冰,枝干摧折。

连年多雨水,互市往来频繁,肃州郡内外物产颇丰,端看一路富饶气象,便知人畜兴旺,自是不必提的。崔池放下车帘,扬声问了一句:“怎生耽搁这样久?”

马夫连忙道:“将军府的人说,岑帅外出巡防,得有些时日才能回来。小的也呈了郑将军的书信,守卫却只说岑帅不在府中,轻易是不得放人入内的,将军府的规矩如此,他们也无法了。”

崔池沉默了片刻,才道:“本也是来得匆忙,既是不凑巧,只当命里不曾有这一遭的缘分,便也罢了。”

马夫听闻他此言,便与门口两个守卫作了一揖,正欲驾车出城去,一旁西边角门处却匆匆来了人,到了马车跟前,才道:“且请郎君下车入府,门口这两个是不省事的,幸而小郑将军传了信吩咐过,还请郎君恕罪则个。”

崔池下了车,随着这姚管家自西角门入了府,此处虽不比京中的王府阔气,然亭台馆阁,花草山石,竟较之从前细致许多。前头几间院落已是雕梁画栋,过了中堂行至后院,便更是别出心裁,竟引了一泉活水,在这边漠之地亦能造出小桥流水之景。

姚管家一边为他引路,一边道:“主君早听闻有远客至,已备下了厢房,待得他回府,自有为郎君接风洗尘的日子。”

二人行过一处小院,崔池只略略张望了一眼,便觉此处竟与从前王府中的风林轩有十足十的相似。

他驻足良久,心中感伤,一旁的姚管家不明就里,只得为他介绍道:“此处是我家主君为岑帅置办的院子,为恐岑帅住着不便,照着岑帅从前京中旧居,着意添置了许多。”

崔池蹙起眉:“你家主君……竟不是岑昭?”

姚管家却笑道:“郎君远道而来,自然不知,这将军府与定北侯府是姻亲,两家后院本是打通了的。我原是侯府旧仆,前年我家二郎与岑帅结亲,我便跟着二郎一道入府。”

崔池愣了好一会儿,姚管家连声唤他,他才回了神,扯起一个略有些难堪的笑,道:“竟不知有这样的亲事,瞒得一丝也不漏的。”

提起这亲事,姚管家更是滔滔不绝起来,嘴角要咧到那天边去:“岑家与咱们家是通家之好,从前公主与王爷在时,便亲口许下了这一桩儿女婚事。岑帅与我家二郎旧时本有竹马之谊,四年前岑帅驻守肃州,此后二人便常有往来。”

“前年老夫人病重,临终前自然惦记着他们,二郎年岁也不小了,再守上三年孝,更不知要等到何时去。于是经侯爷做主,便在热孝成的婚。因有孝在身,婚事不便铺张,也只亲近之人知晓,连喜宴也不曾摆的。”

正当他二人在此说话之时,前院传来一阵吵吵嚷嚷的动静,崔池跟着姚管家往外头迎过去,便见得后院里洒扫服侍的小丫鬟们,正围成一团叽叽喳喳个不停。

人群中央是个玉面郎君,模样俊俏得比之画中人物更添三分风流,最难得是他那双眼睛,千般情思,万种风情,脉脉如流水,只瞧一眼,便能叫人的心化在这一汪柔泉里头。

姚管家连忙对崔池道:“喏,这便是我家二郎了,二郎打小身子就不好,刚出生时瘦得跟小猫儿似的,都只道是养不大了。后寻得个十里八乡闻了名的老道,写了寄名符供在观里,又认了街口那株老槐树做干爹,仍怕不够,便将二郎打扮做女孩模样养大。”

“不消郎君笑话,我家二郎是个十足的痴人,宗祠里累年供着未婚妻的长生牌位,只怕终生不娶,他也是敢的。说来这姻缘事也是天定,岑帅与咱们二郎,原以为就此蹉跎了去,幸得老天怜见,这样一出假凤真凰,最后竟也终成正果,可见月老跟前绑了的红线,轻易是断不得破不开的。”

崔池只得赔着笑,那厢贺兰暄亦注意到他二人,怀里捧着的各色鲜花遭丫鬟们纷纷抢了去,走到崔池近前,只剩了几枝残梅,他先与崔池见了一礼,而后才道:“早听阿昭传了口信,说郎君是旧友,很该悉心款待一番,偏我昨日去庄上收租,大雪封山,耽搁了些时日,还望郎君恕我慢待。”

崔池只得还礼道:“我数年修行,已受八关斋戒,每日食简居陋,不必另多费心。本有要事在身,若得见旧人自然好,若不得见,也不便耽搁。”

贺兰暄却拉着他的手,笑道:“既是阿昭旧友,怎有叫你空跑一趟的道理。这几日将军府上下正忙着置办花朝节,此处虽不比京中,采春踏青却也另有一番趣味。阿昭不日便可归府,你只安心住着,待得过了节再忙要事也不迟。”

说罢,他便点了两个小女使:“还不去仔细服侍郎君。”

崔池被小丫鬟一路推着,几番欲回身,却见贺兰暄已兴冲冲地走远了,还不忘招呼左右:“昨儿在庄子上打猎,除了几匹羊羔子,竟还猎得一匹野鹿,咱们今儿晚上炙肉吃!”

是夜贺兰暄在后院支起篝火,更启了几坛好酒,杀羊宰鹿,好不热闹快活。崔池连日赶路,本欲歇了,却被这欢闹声嚷得睡不好,索性也披了外袍起身。

他推开屋门,便见得旧时相识,轻笑道:“一别经年,想是认不出我了罢?”

晴宵却挽手行礼,道:“郎君俊才,经年未改。”

崔池沏了茶,招呼着晴宵坐下吃茶,见晴宵连番推拒,道:“你我之间,从无主仆之分,旧时在王府,你与霁夜二人为我费心颇多,崔某心内感怀,只恐未有报答之日。”

晴宵只得接了他递过来的茶,同他道:“郎君不曾报答,便已做下这许多,若有报答之日,那还了得?”

她话里话外皆在挤兑他:“传闻冯都尉家中幼妹,年过摽梅,生得如花似玉,曾见郎君人才品貌,许言曰终身非君不嫁。冯家拥兵自重,这冯善至素日排场比之公主也不过,我观郎君今日禅袍素衣,怎么,不愿尚那冯善至?”

崔池攥着茶杯,道:“齐大非偶,冯家势大,岂是我能高攀。更况我已成了亲,拜过天地祖宗,饮过交杯合卺,若停妻再娶,一则法理不容,二来人情有违。”

晴宵一盏茶吃罢,才道:“你与将军,一无亲迎,二无庙见,三书六礼,样样没有,这本就做不得数。我虽不知郎君来此所为何事,只是从前的事既已了了,往后各归各门才是正理,如今将军与二郎是板上钉钉的一对夫妻,你又何苦来哉。”

晴宵见他低头不语,叹了一口气,才道:“二郎性子纯,让他寡母长兄娇养成了个傻的,若是将军真有心,莫说不能容人,他只怕能拿你当亲弟兄。且不提将军心结解了可曾,便是这府里,也不止二郎一个,你来日……”

她这话只说了半截,便听得一墙之隔的街上惊起马蹄声,肃州四处城防甚严,夜半如此喧哗,那便只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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