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闻舟开门见山,甚至跳过了寒暄,将“邀约”摆上台面。
冉溪爽快地答应下来,是该到她还这份人情的时候了。
等冉溪到达绘画活动室,活动已经开始十五分钟了,冉溪转了一圈,才在角落里找到了莫闻舟。
蒋宇不在身边,只有莫闻舟一个人在。
一件卡其色的针织外套,袖口被卷了几圈,露出莫闻舟一截纤细白皙的手腕。
窗外阳光和煦,柔和地洒在莫闻舟身上,脖颈上的细小绒毛,鼻尖上渗出的汗珠,清晰可见。
冉溪咽了咽口水,莫闻舟真是白嫩得过分。
随手拉了张凳子坐下,冉溪仔细打量起这个操作台,各式各样大小,长短,粗细不一的画笔一字排开,罗列在桌面上。
冉溪没有什么艺术细胞,心里犯起了嘀咕,跟手术台一样,这不就是差生文具多么。
莫闻舟抓画笔的姿势并不好看,甚至有些怪异,较粗的画笔刷子卡在拇指和食指之间,但始终也难以完全借上力,只好用左手已经萎缩的掌心覆在另一边,再以手腕的力量来带动画笔的运笔方向。
稍微用过了力,画笔刷子就容易往下滑落,或者撇错了方向。
冉溪忍不住打破了沉默,凑到莫闻舟耳边,压低了声音,说道:
“要不要换个颜色。”
莫闻舟偏头轻笑着,两手一松,画笔抖落在桌面上。
“换什么。”
冉溪想了想,指向面前的这瓶颜料。
“绿色吧,有生机一点。”
草绿色的颜料瓶在靠近冉溪这边,冉溪刚想伸手,莫闻舟却探身来拿,摇摇欲坠。
就在莫闻舟向左栽倒的一瞬间,冉溪眼疾手快地抓住了莫闻舟的小臂,将莫闻舟扶正往后靠好,拎来了草绿色的颜料罐。
冉溪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要打开吗。”
“我试试。”
颜料瓶的瓶身是塑料材质,一次性的,方便活动课堂一人一用。
莫闻舟一惯地用左侧上肢作为支撑点,左手的手掌抵着塑料小盒,右手的拇指指尖放在盖子边沿凸起的开口,向上拨弄着,食指因为拇指的拉扯而抽搐起来,好几次,盖子仍没掰开一个小缝隙。
“介意我用牙咬开吗?”
莫闻舟叹了口气,视线落在那个小小的塑料瓶盖上,他实在无能为力。
“不介意,但瓶盖上沾了颜料,怕你把毒吃进去。”
冉溪顿了顿,将凳子拉近了些,伸出手覆在莫闻舟的右手上。
“所以,还是再试试吧。”
莫闻舟后面三根手指几乎都是紧贴在萎缩的大鱼际肌肉上,动弹不得,而食指翘着,冒出来一截,拇指回勾在食指间,还能稍微动动。
冉溪圈住莫闻舟的拇指,用了点巧劲儿,轻易勾开了一道口子。
“你的指关节有些干裂了,注意点。”
莫闻舟的指关节泛红,摸上去有些粗糙,但不影响莫闻舟的那双手好看至极,“指如削葱根”也不过如此,只是失了能,那一双手就算在外力的帮助下也无法舒展开。
桌上的画笔不轻,莫闻舟双手并用,抓起画笔,一次又一次,就好像是在捡一根落在地缝里的银针一样困难。
一幅简单的画,耗费了莫闻舟不小的力气,画笔还卡在手指之间,原本总是七歪八扭的画笔这会儿却牢牢地粘卡在了莫闻舟手上,放不下来。
“见笑了,手指太久没有活动,太僵硬了。”
莫闻舟的那对桃花眼太惹人,视线投射到冉溪身上,比外面的烈日灼人得多。
“那平常要怎么...”
冉溪如鲠在喉,活动,放松,还是舒展?
“我自己是办不到的。”
那支画笔在各种刮蹭下却依旧牢牢地依附在莫闻舟的手上,冉溪看不下去了,将画笔抽了出来。
莫闻舟的手却因此而“活跃”起来,贴着手心的手指本是一潭死水,顷刻却恢复了活力,急速地捶打着手心。
冉溪没多想,急忙抓过抽搐地愈发剧烈的右手,先是按住了轻微抽动的前两个指头,接着再轻轻地勾开往回勾着的后三根手指,往相反的方向按压,每次一松开,莫闻舟的手指又轻轻地回弹回去,恢复了那半握拳的死寂状态。
“痛么。”
“其实它们基本没有感觉。”
冉溪盯着莫闻舟那双被随意摆弄,形同摆设的双手,看上去明明是一件完美无缺的艺术品,但仔细观摩,里面却是一片破碎废墟。
“你闭眼。”
莫闻舟乖乖照做,也不问为什么,卷翘的睫毛颤抖着,像欲展而飞的蝴蝶翅膀,扑闪着细碎的光点。
“我在碰哪里。”
冉溪温热的指尖在莫闻舟的无名指上打着圈。
“手心?”
冉溪一愣,随即缩回了手,勾唇笑笑,
“你还是挺厉害的嘛。”
莫闻舟缓缓睁开,眼底的清波荡漾,如一泓清泉般纯净。
其实,陈佳芮有一句话说得在理。
莫闻舟确实挺像小白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