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可以吗？”

莫闻舟抬起手来，右手拇指和食指抽了几下，往前撑了撑，摇了摇头，没说话。

“你看起来脸色不大好。”

莫闻舟的脸色惨白，不比她这个伤者好到哪里去。

“估计是昨晚没睡好。”

坐在驾驶座的蒋宇偏了偏头，瞥了一眼后视镜里的莫闻舟，抢在莫闻舟开口前回了话。

昨晚莫闻舟心神不宁，半夜犯了神经痛，整宿都没有入睡，出了几次冷汗，有些受凉。

“闻舟，你要不要喝点热水。保温杯就放在车中间的卡槽里。”

蒋宇摸着方向盘，脚下踩着的油门稍稍松了些，放缓了车速，往后座喊话。

“不了。”

莫闻舟轻抿了抿下唇，回答地很坚决。

方才冉溪无意中碰到莫闻舟的手，很凉，指尖被冻得通红。

明明是秋天，怎么这人的手跟冰块似的。

冉溪轻飘飘地说了一句。

“喝点暖暖不好么。”

失用的手要打开那个保温杯盖并不容易，即使打开了也可能会因为抓不稳而洒出来。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莫闻舟索性从源头上避免可能会发生的一片狼籍。

这段时间，冉溪旁观看到的，亲身参与的，没有一次能回避他的不便。

随着接触，她总能发现原来他的生活，每一秒都充满了不确定。即使是再平常不过的一件小事，他都没办法自己独立完成。

至少在这一个车后座的空间里，他们目光平视，也算是另一种形式的“平起平坐”了。

到了文城医院，莫闻舟也陪着一起转了好几圈，好几个科室来回的检查。

冉溪觉得没必要，伤口其实只是看起来恐怖了些，疼痛感更没办法避免。

大部分都是皮外伤，估摸是伤着筋络了，拍片也拍不出名堂来。

“去中医堂看看？”

莫闻舟的声音有些嘶哑。

“莫闻舟，我没什么毛病也被折腾出毛病了。”

冉溪看不下去了，她知道莫闻舟是关心则乱，但折腾的也有他自己，实在是没什么必要。

他们上了车，莫闻舟让蒋宇先送冉溪回家。

车后座有些高，蒋宇正对莫闻舟半蹲着，双手捞过莫闻舟的小腿，抵住膝盖，一把抱住莫闻舟，转移到后座上。

冉溪绕到另一边上了车，莫闻舟低头调整着坐姿，将撇向一边紧贴的双腿分开放好。

凉城医院宽敞的单间病房，文城医院不需要排号，就能畅通无阻的就诊进程，冉溪不傻，没有莫闻舟的关系，她不过只是舞团里一个小小的助手，就算是受了工伤，但哪能有这样的待遇。

“总之，很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你需要我做什么，我能做的，绝不推辞。”

冉溪思忖了半天，言辞诚恳，她不想欠莫闻舟人情。

“绝不推辞”

莫闻舟扯了扯嘴角，轻笑：

“好，等我想到了就告诉你。”

莫闻舟心如明镜，语气里的疏离和客气昭然若揭，字里行间冉溪怕极了欠他人情，但有什么关系呢，他已经得到他想要的东西了。

冉溪在房子里无所事事地修养了五天后，终于得到了医生的允许，她可以碰水了。

热水从头顶上方喷薄而出，氤氲着的热气不断蒸腾，镜子蒙上一层水汽，犹如森林深处升腾起的大雾，深不见底。

冉溪抬起手背，擦拭着，镜子里的面容逐渐清晰，还有她身上锁骨往下那一周散落各处的烙印，像浅粉色的小花。

又痒又痛，冉溪指尖残留着热水的余温，覆上那一片深深浅浅，诞生于滚烫的烟头之下，细看是各有纹路的疤痕。

冉溪伤的最重的是腰背，右小臂被牵拉着扯伤了一下，还不太能用力提重物，只好放慢了动作，身上的衣物如数被褪到冷冰冰的大理石地板上，指尖从锁骨往下，一寸一寸的肌肤，直到摸到大腿内侧那凸起的伤疤，斑驳的一条，两条，三条。

当时诊所里缝针的大夫技术不好，针法很粗糙，好在费用不高，冉溪还能负担得起。

陈佳芮自从上次在商城偶遇了她，通过不少关系打听到了冉溪的近况。

震惊于冉溪居然能在文城站稳脚跟，陈佳芮多少有些不爽，毕竟她和冉溪之间，可不只是她看不惯冉溪这么简单。

冉溪对陈佳芮的小动作倒是不关心，只是殃及了莫闻舟。

陈佳芮漫天地调查莫闻舟这个小白脸的来头，还好最后不了了之。

“什么都卖”。

这句话顷刻灌入冉溪的脑海，挥之不去。

她一直以来都在赚钱，大学期间批发售卖化妆品，做家教，宿舍上门跑腿送快递，能拼凑打碎的时间里，找尽了五花八门的兼职，能赚钱的机会是一个也没放过。

大学校园里传颂的宝贵青春，冉溪一一都贩卖了，换来手里紧紧攥着的纸币。

“横竖都是疤痕，好不好看有什么所谓呢。”

冉溪擦了擦头发，甩了甩手上的水，接通了电话。

“晚上好。”

是莫闻舟。

冉溪有些恍惚，算起来，她已经快一星期没和莫闻舟联系了。

“明天要一起去参加一个文城文化中心举办的绘画活动吗，冉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