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往后的两个半月里,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苏翊与黎云霖能够相安无事地住在同一个房子里。
而先前闹出事端的虞青不知所踪。
当虞素舒问起这件事时,黎云霖满不在意地吃光他的最后一个蜂蜜蛋糕,含糊不清道:“谁知道呢,按照你现任老公的性格,多半灌进水泥沉海了吧。”
“那是犯罪,他不会做的。”虞素舒一转头,看见了空空如也的点心盘,怒上心头。
“你把最后一个吃掉了!”
黎云霖哈哈大笑,双手捞着他的腰往休息室沙发一滚。
“还没涂口红吧,演出前奖励我一下,演出后我再给你买?”
虞素舒凑上前,唇缓缓贴近黎云霖的嘴角——
电光火石之间,啪得一下,他用手重重拍了一下对方的嘴,垂下眼轻嗤一声:“你想得美。”
黎云霖显然没想到他今天脾气这么大,讨好着吻了吻他指间的红痣,喉结却不听话地滚动一下。
这让虞素舒飞快抽开手,忍不住甩了甩。
系统比他更习惯这种场面,疯狂冲浪后大声朗诵:「你的狗咬人吗?不咬。狗进行了一个吻手礼。」
想拔它网线的虞素舒:……
「我真的劝你不要打人了,」032苦口婆心,「你想想苏翊和黎云霖,每次你打上去,比你不打都激动有劲。」
虞素舒真要红温了,他怒道:「少说一句话不会掉块肉!」
「我没有肉可以掉啊~」小机器人摇摇摆摆飘在半空耀武扬威。
这边被哽住,虞素舒选择转移战场,迁怒黎云霖:“你出去!演出之前就把蜂蜜蛋糕买回来!”
黎云霖还没有找出应对这种突如其来的坏脾气的方法,举起双手投降一般走出休息室,老老实实去给他买东西。
独奏会的最后一支曲子是黎云霖送给他的,欢乐轻快的调子如潺潺溪流敲击岸边碎石,几只小鸟落在树梢挤作一团欢歌。
排练时原定的伴奏认为这是咏赞幸福生命美丽自然。
其实这是一首离别曲。
作曲人离开自己不再留恋的家乡,背上行囊离开如淤泥的地方,他对过去人生告别,对家乡或许再不能相见的人们告别,春日出走,道路上鸟语花香。
所以他拒绝了钢琴伴奏,坚持用将压台改为无伴奏独奏。
虞素舒拉完最后一曲,向台下观众鞠躬,在第一排找到了林芸芸的脸。
他歪了歪头,对着她的方向露出一个浅笑。
上方打下的灯光叫他的双眼如同蒙了一层雾,影影绰绰模糊掉双眼不同的色泽,只留下一片生出盎然春意的绿色。
林芸芸挥了挥手,想起昨天递到他手中的机票,心中不知为何腾起一阵空落落的茫然。
等之后去找他,一定要把他瞒着自己的所有事情问清楚。
望见雏鸟高飞的父母或许也有这种怅然若失,林芸芸盯着虞素舒下台的背影,燕尾服的后摆在他身后摇摇摆摆,仿佛真的是一只路边蹦跳的燕子。
她最终将这种莫名的感觉归因为家长送孩子出远门的分离焦虑。
等虞素舒回到后台,休息室门前已经站了一个高大的身影,他怀中有一捧盛放的蝴蝶兰,洁白的花泉水一样从他臂间涌出,柔软的花瓣似乎还沾着露水。
苏翊偏过头,向虞素舒走过来,捧花也在他走动间颤抖摇曳:“累了吗?我带你回家?”
虞素舒没有回答他,只是默不作声地接过他手中的蝴蝶兰。
在美丽灿烂的花映衬之下,他因演出而飘上脸颊的一抹粉红愈发显眼,涂了唇膏而亮晶晶的嘴唇泛着水一样的润泽,下颌的琴吻也像花朵纹身鲜活灵动。
“我自己能回去,”他摇了摇头,“乐团的同事来看演出了,结束之后会聚一聚,你明天大早要开企业会谈,现在应该和姐姐一样去做空中飞人吧。”
苏翊替他收拾好琴盒,拨了拨他没能完全扎起而落在脸侧的鬓发。
“想再和你待一会儿罢了。”
他似乎看出了什么,却没有说出口,只是接着道:“早点回家,我过两天才能回来,休息日要记得吃饭。”
虞素舒眉眼弯弯,挂上一个笑:“拜拜。”
其实没有什么聚会,虞素舒走进休息室反手关上门,休息室的茶几上摆了一袋蜂蜜蛋糕,蜂蜜的香气填满半个房间,袋子边上放了一张纸条。
纸条上龙飞凤舞几个大字:天鸟湖见。
不会再见了,虞素舒无情地将纸条揉成一团丢进一旁的垃圾桶。
等到翌日上午,他将那把从苏翊手中收到的小提琴摆在琴房的干燥箱,两手空空出了门,昨晚的蝴蝶兰被随意搁置在客厅的床边,那上方曾经挂着一串精巧的风铃。
花已经有点蔫了,昨夜生气勃勃的绽放已成过去,如今只有打着卷发黄死气沉沉。
他登上飞机,阖上眼,天鸟飞过远方天际。
飞机已在云层之上。
032问他:「你准备好了吗?」
「好了,」虞素舒道,「可以开始登出了。」
下一秒,灵魂的失重感席卷他的全身,飞机动荡起来,这架在系统操控下只存在一名乘客的飞机遇上了无法掌控的气流,机翼燃起了熊熊火光。
虞素舒的灵魂已然脱离躯体,旁观者一般看着自己消逝在无尽大火中。
当初给自己取英文名叫菲拉美娜真是太对了。
他在彻底脱离世界之前,颇有几分自豪。
火中燃烧自己,而后重生的不死鸟。
自由而不屈。
咔嚓。
苏翊面前的杯子忽然裂开一道缝,转瞬间,杯子分为两半。
杯中的水尽数泼洒在他桌上。
他怔怔地望着桌面,一时之间失去了动作。
一旁的秘书忙上前帮他收拾桌上的杯子残骸。
而他一旁翘着腿坐着的黎云霖也心头一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