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票上的地址是一个相当偏远的小国。

当年留学的时候，他和林芸芸暑期旅游去过这个国家的边境。

高原之上，草原无边无际，牧民过着清苦却自由的生活，雄鹰翱翔在蔚蓝天空，信仰独特宗教的人们挥舞着棕色的旗帜，用他们的语言赞颂苍天与大地。

草原上有一座死火山，被苍翠茂密的树木覆盖着，神秘而雄伟。

他还记得地陪带着他们一路爬到山顶，在树林之中，火山凹陷的中央，一汪湖泊沉睡在其中。

土生土长的地陪骄傲介绍，那是天鸟湖，草原上人民所信仰的神明，月光下生成的天鸟带着自由与幸运，成为他们的生命之源。

天鸟是不会死去的，它静静守护着草原的人民，如同永恒的月亮。

在山顶扎帐篷观星的夜晚，林芸芸突然问他：“小月亮，以后我们来这里放羊怎么样？”

彼时的虞素舒很不爱说话，没有带上琴的他正无所事事地用望远镜看展翅划破月色的苍鹰。

“你如果以后还是讨厌人，”林芸芸大咧咧搓了一把虞素舒毛茸茸的脑袋，“我就带你来这里隐居，什么虞家、什么未来，姐姐都不在乎。”

虞素舒躺在草地上，闭上眼睛，过了很久才回答她：“好。”

如果有朝一日，他们不再被虞家束缚，从泥潭里逃出来，那么一定是天鸟保佑。

那实在是有些久远的记忆了。

后来虞青果真出事，庭审的时候，看起来整个人都不再有力气如过去那般做些表面功夫。

他败诉之后，又因为在狱中精神分裂症发作，被送进了精神病院。

虞家破产后，苏家和林家多番打压下，彻底失去了东山再起之力，甚至顾不得还在精神病院中接受治疗的虞青，一家人匆匆离开了这个城市，不再有音讯。

这么说来，虞家彻底倒台的那一天，他倒是还想起过天鸟的事情。

算算时间，如果虞青没进精神病院，现在都要出狱了。

于他们而言，不过是自作自受罢了。

天鸟确实实现了他当时的愿望，但他又被拴上了另一条金锁。

一条更温和，却更沉重的锁。

林芸芸怎么突然买了去那里的机票？

她的公司赶上时代风口，在人工智能行业做得风生水起，正是她最走不开的时候。

机票上的时间是三个月后。

三个月后，该是林芸芸和苏翊一起去参加产业会议的时候。

虞素舒猛地抬起头：“我要是在那时候走了，苏翊会……”

林芸芸的手拍了一下他的脑袋，止住了他的话头。

“是啊，”她笑着道，“没道理叫你为了我熬这么多年。”

天可怜见，那都是为了完成任务！

如果没有任务，他怎么可能和苏翊耗整整三年。

他没想到林芸芸以为他不离婚是为了她的公司不受影响。

她的命运已经改变了，接下来的发展早就不是虞素舒还能预料到的。

“我……”

机械的电子音带着警报声在他脑海中尖叫起来，032厉声喊：「小舒！禁止透露任何与任务有关的信息！一旦我们的任务泄露，小世界发生混乱，我们这辈子都别想出去了！」

它显然是申请都没写完就被警报声吓得差点魂飞魄散了。

「还好来得及时，」032流着面条泪，「暴露时空管理局的存在，那可是最上头那位要来亲自处罚的，到时候我们就惨了呜呜呜」

虞素舒将涌到喉咙的话全都咽了下去，咬了咬指节，犹豫着看了一眼林芸芸。

对他的微表情含义了如指掌的林芸芸一下就看出了他的意思，伸手把机票又拿了回去。

“好吧，”林芸芸叹气，“看来你现在还不是很想收下这个。”

“没事，姐姐帮你保管好，那里的住处和食宿我随时打点着，你要是改主意了，就来找我。”

那双手又揉乱了虞素舒的头发，轻声道：“姐姐的小月亮，想做什么都有我兜底呢。”

虞素舒眼眶一片酸涩，忍不住眨了眨。

他忍不住道：“姐姐，你好像我妈妈。”

林芸芸：“？”

她一巴掌把虞素舒糊进沙发里，怒道：“说的什么屁话，我什么时候老到能做你妈了！”

虞素舒捂住眼睛，大喊：“等一下！我眼睛疼！不要打了！”

林芸芸根本不信他，但还是停了手，从医药箱翻了一罐眼药水。

清凉的液体滴进眼睛。

没能被吸收的部分又如泪水从眼角滑落。

我说的是真的，虞素舒想，都嘴硬心软。

他们这样闹了一会儿，虞素舒放在一旁的手机震了震。

是苏翊发来的消息。

问他什么时候回家的。

虞素舒按了一下屏幕。

「菲拉美娜：1」

他慢悠悠地伸了一个懒腰，不情不愿地站起身。

“好啦，”他轻轻叹息，“我又要去旅馆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