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致远听到脚步声,掐灭了手里的烟,却并没有回头,“她怎么样了?”
红玉的目光落在地上那一堆的烟头上,只觉得喉头发紧,“公子……”
原本一直平静的陶致远却突然动了怒,“你还记得我是谁,那为何要亲手坏了我的好事!”
红玉双膝跪了下去,“今日违背了公子的意思,红玉该罚!”她又抬起头来,“可公子扪心自问,真的就能下得去手吗?”
“为何不能!我早就发过誓,我与皇甫子谦,不同戴天!”他双手扣着红玉的肩膀将她提了起来,“所有跟他有关的一切……”
“那只是一个孩子……”
“那是皇甫子谦的孩子!”
“可也是陶秋岚的孩子!”红玉看着陶致远突然愣住的脸,“公子明知道她的身体,这可能是她唯一的孩子了!孩子已经三个月了,这个时候流掉,她的身体能不能扛得住都未可知!”她看着他无力垂下的双手,“我知道公子也不忍心……”
陶致远转过身去,只留给她一个背影,“我有什么不忍心的,医生有万全的把握,不会对她有半点伤害!”
不知为何,红玉突然想起那次陶致远遇袭,子弹打在他的左胸,命悬一线。可他们不仅不能声张,还得故意在那场衣香鬓影的宴会上露面,以防别人看出端倪,最后假借醉酒方才得以脱身。楼下的欢声笑语一阵阵的传来,近的让红玉怀疑下一个瞬间就会有人推门进来。可她又觉得安静,静的周围只剩下陶致远每一次强忍着的吸气声。
或许那是她的呼吸声。因为陶致远一直都出奇的平静。没有麻药,陶致远从头到尾生生受着,子弹取出来的时候她自己已经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可陶致远却是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只有将腐肉全都挖干净,伤口才能彻底的愈合!” 他的嘴里咬着毛巾,那句话从牙缝里挤了出来,带着彻骨的疼。
她那时只觉得陶致远残忍,她的双手已经抖的握不住手术刀了,他却还要自己做这样的事情。时至今日她才发现,如果有更慈悲的坦途,又有谁会选择这样血淋淋的残忍呢?
她自小跟着陶致远,该怎样做才能让他彻底的清醒,她比谁都知道。所以再残忍的事情,她都可以做,就像当日,哪怕手抖的那样厉害,她还是决绝的攥紧手术刀,清理着他血肉模糊的伤口。更遑论是如今。
“公子当真以为这件事情能瞒得过她?就算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孩子打掉,少夫人和公子就可以回到以前了吗?”
陶致远猛地转过头来,瞪着她的目光中满是恨和怨,又带着不可遏制的怒。他猩红的双眼蒙着一层雾气,就那样一直死死的瞪着她,让红玉觉得他下一个瞬间一定会一枪打在她的身上。她闭上了眼睛,这样就不会看到他此刻这种愤恨慌乱又无措的模样。她也并不想挣扎,因为明知自己犯了死罪,不愿像他那样垂死挣扎罢了。
陶致远却一把将红玉推了开来。红玉睁开眼转过头去,只看得到他略有些踉跄的脚步,匆匆的下了楼,像是要逃开什么一般。
红玉怔怔的望着陶致远消失的方向好久,只觉得一颗心像是破了一个洞,某些很重要的东西不断地流失,整个人空落落的难受。好半晌她才想站起来,可双腿早已经木了,一动便觉得像是万蚁爬过一般,她拍了拍,扶着墙才勉强走到那扇紧闭的房门口,举着手踌躇了好一会儿,终究还是没有敲下去,又愣愣的站了一会儿,转身缓缓的下了楼。
卢传亭看了看卢玉珊有些怔忡的样子,心里微微的叹了口气,朝着副官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下去。副官得了示意正要转身离开,便听到卢玉珊低低的声音,像是如梦初醒,“然后呢?”
那副官又朝卢传亭看了看,见他点了点头,方才又继续道:“红玉倒是没有再出现过,不过自那日之后看守的人便里里外外全都换了个遍,而且都是生面孔,我们的人打探不出什么来,不过……”
卢传亭见副官欲言又止的样子,闷声喝道:“有什么尽管说,吞吞吐吐的干什么!”
副官又看了看卢玉珊,壮着胆子道:“我们的人从他们倾倒的垃圾中发现了几味药……”他感受得到卢传亭和卢玉珊陡然凌厉的目光,吞了吞口水,继续道:“似乎既有堕胎药,又有安胎药……”
一旁的卢夫人发出“啊”的一声惊呼,又满脸担忧的抓着卢玉珊的手,还没开口,便被卢传亭低声呵斥道:“事情还没弄清楚,大惊小怪的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