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滋味,让他如坐针毡。
“小陈大人真是一表人才,”玉面狐狸随口夸赞一句,陈烊能感受到面具下那张脸,此刻是何等睿智探究的神情,“不知为何事而来?”
“都说玉狐大人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天下没有您不知道的,”听见这话,玉面狐狸摆摆手,袖口金丝编织的花纹透亮,腕上垂下的红穗顺势摇曳,似是谦逊,又像是赞同,“想必那位江爷的事,您早已知晓。”
“哪位江爷?”他故作不知,纤细的手指拈起一枚黑子,在棋盘上下了一道。陈烊见状,拿起一颗白子,思索片刻,下定。
“大人莫说笑了。”
“有关那位的话,报酬可不便宜,”玉面狐狸夹着一枚黑子,懒洋洋地举在半空中,随意扫一眼局势,缓缓落子,“小陈大人,您可想清楚了。”
“玉狐大人的规矩我知晓,”两人有来有回,棋盘上黑子白子渐渐排开。陈烊时不时看向玉面狐狸,玉面狐狸却专注地看向棋局。玉面狐狸下错了一步,陈烊得了机会,吃下几枚黑子,“江爷南下进都,必然经过阳关。我想请您在阳关刺杀他。”
听到“刺杀”,玉面狐狸握着棋子,不动弹。面具下那双眼睛,直直地审视他。陈烊逼迫自己与玉面狐狸对视,一字一句地说:“我需要您去刺杀他。他死不了,”让江爷死,不管玉面狐狸做不做得到,代价也是自己承受不了的,“只肖打探江爷的虚实便罢了。”
有趣。江爷只手遮天,有什么虚实可探的。豢养私兵?勾结沧溟?玉面狐狸的眼中闪过一丝狡诈。江爷何等人才,陈烊手里必有别的消息,还与他有关。他想,陈烊请他派人刺杀,是要在江爷进都前和自己结仇。
“嗯,”他看着不分伯仲的黑白双子,勾起嘴角,可惜陈烊看不着,“现在该谈谈我的条件了。”
“您请说。”
“金子银子,我不缺;权势地位,我也有。小陈大人,您说,我该从您身上要些什么好呢?”
明明是个男人,这番话从玉面狐狸口中说出来,妩媚婉转,说是引诱也不为过,那声音就像蛊虫,只要听进去,便任他揉捏。说他是狐狸,狡猾似狐,魅惑似狐。
“不仅您对江爷感兴趣,我也感兴趣,”玉面狐狸又落下一子,霎时,半数白子皆被收回,棋桌上乌泱泱的黑子占据上风,陈烊忍住震惊的表情,听他说完,“您是头次来,我不要您什么。您且记着,江爷来到尚都,若要见我,您便带他找我。”
“不可!”
“那免谈,”玉面狐狸将占领的白子攥在掌心,在陈烊面前撒下。“叮叮当当”,翻飞的白子像雪,每一声都敲在陈烊心上,“我没有别的条件。带他见我,是唯一的条件。”
“容我想想。”
这是他头一回单独面见玉面狐狸,不能让玉面狐狸觉得他软弱、无信。可带江爷过来,陈贤那边怎么交代?
“出了这个门,此事我就当从未发生过,”玉面狐狸支起下巴,隔空点了点陈烊的额头,“小陈大人可要想清楚了。”
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陈烊握紧拳头,盯着那副面具,像是要看穿眼前人的心中所想。陈烊引以为傲的洞察力,在玉面狐狸面前难挡一击。
僵持许久,玉面狐狸抿完一杯茶水后,陈烊闭上眼,咬着牙答应了他的条件。
“我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玉面狐狸不急,料到他会答应,语气里没丝毫不耐,拍手祝贺,“合作愉快。”
不用他警告,陈烊自不会食言。他有的是手段,对付那些“赊账”的人。不过,还没人敢欠他玉面狐狸的账。
在这里吃了瘪,陈烊只想尽快离开。简单客套几句后他便起身,整理一下衣冠,含着满腹困惑和不甘告辞。
把陈烊送下楼后,秋醉返回房间,一边收拾地上散落的白子,一边问。
“大人,您想见江爷有的是办法,为何要把这个当做条件,白替陈家做挡箭牌?”
玉面狐狸不着急回答,拾起一颗白子,立在指尖把玩。
“陈家和圣上一条心。小陈大人虽年轻,难免浮躁,但心思尤其缜密。等他回去细想,保不齐揣测出旁的来。秋醉,有些事我们私下做,圣上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些事,我们得看着规矩办,”他侧身,勾勾手指。秋醉弯下腰来,听他耳语,“忍一时,退一步,才能赢。”